林黛玉和宗恒回到南府里,打扫卧室、安插器具等,待到收拾安排妥当,已经是黄昏。
合府中人俱是姑苏带来的,故此无需特特调|教吩咐,只查看了各处屋舍,安排妥当了,便各行其事,倒是轻省。
至月中,林如海忽然传讯,说贾雨村明日巳时到京,到底师徒一场,嘱林黛玉和宗恒两个去码头迎一迎。
林黛玉和宗恒自收拾了,只带了雪雁、朱鹮并冯唐去码头,刚到巳时,贾雨村果然到了。只是同行的居然还有贾琏。
各自行礼后,林黛玉遵林如海的意思,请贾雨村去北府叙旧。
贾雨村自然同意。
上了马,林黛玉又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笑问:“林妹妹有甚么要嘱咐的,二哥竭尽全力也要为林妹妹办到。”
林黛玉迟疑一瞬,问:“连二哥从何处来?离府多久了?”
贾琏回道:“去了一趟金陵,去回也有几个月呢。”
林黛玉纠结了一瞬,又问:“可为亲眷带了金陵土仪来?”
哪有上赶着找人要土仪的,更何况是半句不肯多说、半步不肯多走、半点不肯多做、利益教养上佳的探花之女。
只贾琏素来是个人精,哪里不知林黛玉话中有话,更别提轻视怪罪,只笑道:
“姑父在京都,侄儿定是要上门拜访的。林妹妹家住何处?待二哥回府拜了祖母、父母,便上门去。”
林黛玉便将北府的地址说了,贾琏自拱手告别。
林黛玉这才带了贾雨村回到北府。
刚奉了茶,林如海便回府了。
林黛玉和宗恒见状便自告退,往后自有林如海招呼贾雨村。
既走了出来,宗恒压低声音问:“黛儿要同琏二爷说琏二夫人的事情?”
林黛玉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按理,我不该挑拨他们夫妻之事。
只是二嫂子做的这两件事犯了律例,又上达陛听,或要连累整个荣府。
琏二哥虽然风流了些,到底还有几分善心。若不提点,白白遭了连累,我总不安。
若提点了他们还如此作孽,我倒不用白白内疚愧悔了。”
宗恒道:“他们作孽,你愧悔甚么。”
林黛玉道:“连二哥如今不过是个同知,大舅舅向来不管事,二舅舅虽然在工部,但只和清客吟诗作对,于朝中大事丝毫也不过问。
故此琏二嫂子如此大胆,仗的却不是荣国公府的势,而是仗着他外放叔叔王子腾的势罢了。
只是仗着王家的势,得了利也填了王家的窟窿,可是恶名却要贾家来担,我不甘心。”
宗恒颔首:“这倒是。”
不过宗恒随即又压低声音同林黛玉道:“待先生离开后,黛儿同父亲说一句。
此次见先生,已同上次见时大不相同。眼中明明白白的生出了许多狠厉和贪婪。还要父亲防范着些罢。”
林黛玉蹙眉应下。
说话间,林如海已经送了贾雨村出来,直送到门口方转回。
林如海温声问:“玉儿同恒儿嘀咕甚么呢,站在这风口,也不怕着了寒气。钟信,上两碗热姜汤来。”
钟信应了一声,自吩咐丫鬟去上茶。
林如海便携了林黛玉,同宗恒一起到了书房。
林黛玉道:“父亲,方才在码头,遇见琏二哥了。”
林如海知道林黛玉心慈,便道:“为父早就知道琏二同你先生一同进京,故此才叫你去迎一迎。”
林黛玉道:“琏二哥说,拜了祖母和父母便来说话。”
林如海微微点头,只道:“你外祖家虽然子孙不肖,不过是不思进取、私德有亏罢了。王家做派,才叫圣上心冷意寒。若早些断开,当不至祸患全族。”
林黛玉蹙眉不展。
宗恒问:“如今老爷把兰台寺的消息透露给琏二爷……于老爷可有妨碍?”
林如海抚了抚胡子,沉吟道:“玉儿终究流着荣国公的血脉。
若只是荣府的媳妇不好了,休书一封,倒还罢了。若是这府里的男人作奸犯科,于咱们玉儿才真正有妨碍了。”
林黛玉在荣府里住过些日子,知道其中掌家的艰难,王熙凤素来是个要强的,但这两件事,一件关乎国律,一件关乎人命,自不得轻易放过。
宗恒又问:“如今先生既知道我同黛儿请琏二爷来老爷这里说话,他……可会向谁告诉?”
林如海微微摇头:“雨村在金陵多年,知道其中内幕,手握证据,并不需要向谁告诉去。
况且码头人来人往,圣上的人也不少。亲戚叙旧原本寻常,特意避开,反倒招人疑心。
并且这件事,我早同圣上商议过。便是上门拜访,也无甚要紧的。
只可怜雨村执意谋京官,若在外头,自有他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