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落在书格之上,卷轴整齐地排列其中,象牙为轴,标以白碧二色之牙签,签上注有书名及卷志。其中许多卷轴边缘磨起了毛边,半新不旧,想来是常常翻阅,也未曾落了灰。
陈胤兰着玉色云绫锦销金云纹束腰裰衣,外罩佛头青素软缎鹤氅,坐于案几之后,侧边立有紫檀书几,卷轴展开置于其上。
茶汤尚散有袅袅热气,光影恰好透过窗棂,清清浅浅地浮动。当他静坐之时,当真称得上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间或的咳嗽声令沈朝回过神来,这是她来陈胤兰这里做事的第一日,还未被派遣任何事务。她也不敢打扰,只能立于书房的一角默默等待。
而他好像也忘记了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与昨日的他简直大相径庭。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能将此联系于一处。只怕是都不敢相信,他能手提长剑,于众目睽睽之下夺人性命。
沈朝本来是确信陈胤兰就是相玄道长的,可如今都不免怀疑起自己来,是不是她认错了人,他们二人只是碰巧相貌相似而已。
“过来。”陈胤兰并未抬头,只低声道。
书房内静谧非常,无人动作。沈朝等了半晌,偷偷抬眼向不远处望去,却刚好对上陈胤兰一双沉静幽深的眼眸。
沈朝恍然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是对她说的。她碎步缓缓上前,于三尺之远处停下,垂首恭谨道:“陈相公,可是有何吩咐?”
她话音未落,一道呵斥随之而来:“真是没规矩,主子尚未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朝也不辩驳,只沉默着立于原地。
陈胤兰手执狼毫,宣纸上极其缓慢地落下一笔又一笔,没有丝毫停顿,细微的纸笔摩擦之声均匀而规律,近乎抚平众人心头所生浮躁之意。
“你可是还未领差事?”
“回陈相公,是。”沈朝不疾不缓。
陈胤兰只略略颔首,又不说话了,宣纸上渐渐落满墨迹。将狼毫置于青玉笔搁之上,陈胤兰起身净了净手,用方帕拭干,随口问:“你唤什么名字?”
这次指的是方才呵斥沈朝之人,那人见陈胤兰问话,眉梢沾上一抹喜意,克制着道:“小人名是徐成,家中排行三,陈相公唤小人徐三就好,平日里常做奉茶之事。”
“徐三?好。”陈胤兰点头,将帕子交予身旁的小童子,重新在书几旁坐下,取出一卷书摊开,语气轻描淡写,“你同沈二交换,沈二留在书房奉茶。”
徐三愣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话音里仍是不敢置信:“那,那,小人做甚么?沈二她本是个洒扫的杂役,恐也一时做不来这样的精细活儿……”
“真是没规矩~主子的吩咐哪里有你辩解的份儿~”
小童子活灵活现地装腔作势,又偷偷朝他做了个鬼脸,徐三脸色煞白,哪里还敢再说一个字,默不作声退下时,面上跟丢了魂儿似的。
“可会奉茶?”陈胤兰问。
沈朝低头:“小人擅学习。”
兴许是错觉,她竟听到了轻微的,转瞬而过的短促气音,像笑似的。
“三日。”
啊?沈朝略显疑惑地抬眼。
陈胤兰仍端坐着,指节轻按在卷轴之上,像是随意开口,“我只给你三日时间。”
沈朝没忍住问:“若小人并未学会呢?”
“我这里不养闲人。”陈胤兰轻轻向后靠在软垫上,多了几分闲适的姿态。
那这意思是会被赶出去?那也正好,不知钟尧老将军那里还收不收她。
仿佛能窥探她的心意,陈胤兰徐徐道:“我所言不养闲人,是取其性命。”
背后如有阵阵阴风,沈朝忙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