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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无尽的祈愿与诅咒刺穿小石榴的耳朵,好难受好难受,就像无数根针从头顶往下扎,刺穿脑颅。
她忍不住愤怒,其中包括水族的和她自己的。对凶手的愤怒,对水族的愤怒。
但是她现在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压着心底里毁灭欲的愤怒,她把遗骸上浸染凶煞黑气的魂魄往神树里引。她做不到净化他们,但他们自己可以救赎自己。
她要冒充神树欺骗他们,让他们自愿摆脱心魔。
守护神树,为神树而付出,是他们所有人诞生以来就会烙印进魂魄里的使命。被心魔折磨的残魂啊,即便失去意识,在触碰到神树的刹那,也会本能地放弃全部戒备,乖乖让小石榴带进神树。
这样的乖顺让人不可置信。
小石榴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不由得想,东海水族,真是悲哀的一族。他们被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不问缘由地付出一切,是命运的傀儡。傀儡的一族啊,他们甚至连反抗、放弃、爱惜自我的意愿都没想过,盲目地单方面去付出。
多么可怜,又多么震撼。
狐狸惊讶地发现,小石榴的身体流出两行清泪,不明所以。
“喂,你别玩脱了。”
小石榴绝对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水族很厉害,那样的意志让她尊敬,但她绝对不要付出那样沉重的感情。
恨是很痛苦的东西,但恨的来源,是爱。小白茶说,不要太爱一个人,也不要太恨一个人,太深的爱恨会抹消其他的乐趣。它们就像是毒药一样,上瘾了就无法做自己了。
水族就是如此,他们的自我全部变成了对神树的执念。
因为执念,所以他们的爱恨很容易被神树操控,他们的心魔来源于对神树死亡的愤怒与怨恨。而神树主动接触他们,他们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这样的幸福,足以忘却全部烦恼,足以摆脱任何心魔。
小石榴冒充神树,给了他们一个温柔的拥抱,然后,他们就只有无尽的幸福。包裹住树根的残魂,带着无限的眷念,向她道别。
“转世吧,然后,下辈子,为自己而活。”
这句无声的祝福,似乎不仅仅是小石榴的意愿,还有那片温凉的浮光。
水族的亡魂太多了,她要一个个净化,其实也很辛苦。
但小石榴已经无法在意了,她拥抱了残魂,也被残魂拥抱,陌生而不可思议的安宁感,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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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宗宣布,即日起,由渺厄担任宗主。
黎明时刻,陌沉身边聚集十几个人,他们身着不同门派的服饰。按照商量好的要求,各派弟子出一个代表,去东海见证楚袅是否是真的水族之人。
陌沉:“既无异议,我就动手了。”
“等等,”辜容打断他,讽刺地看了一圈,“各门派只出一人去东海,你们青城山全员上场啊?”
夙不悔:“既是青城山的传送符,他们可以如此。”
“我不信任他们,东海仙丹是何等至宝,即便是青城山也只能派一个人。”
陌沉冷着脸,“我们没兴趣贪图你那宝贝,再说,仙丹也不是你的。”
辜容皮笑肉不笑的,“楚袅是我的人,我要保护她的安全。”
“呵,自作多情。”陌沉懒得理他。
姬璇笑吟吟地从他手中抽出传送符,“你们就这么不放心啊,好吧,青城山就让我去好了,冼灼,这边就交给你了。”
冼灼应下,他站在后面,平静地看他们消失在眼前。
他并不打算待在法宗,但是通过传送符是无法到达他的目的地,他必须到达小石榴身边,带她走。
通过小石榴消失的那片湖,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无法出发传送条件,但有人可以——而且,今天法宗的两位宗主,都没有出现啊。
现场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你说会发生什么,该不会真冒出正主吧。”
“谁知道,估摸着不可能。”
“你们就这么感兴趣?”有男子调侃道,冼灼一看,居然是一张熟面孔。
正是那天与小石榴拉扯的迟晏生。
他不知何时搬了张躺椅,懒洋洋地躺在上面,他身边站着貌美的侍女,周围一圈人。
“好吧,少爷我呢留了一手,小雪,展示。”
小雪召唤出一面水镜,与人等高,镜中正是姬璇他们。
他这么做,可方便了在场人。本来他们也想过做些手脚,但没敢,还得是九关京的公子大胆阔绰啊。
“这么大的水镜,有钱啊。”
迟晏生摆摆手,“低调低调,在场的都可以来看看啊。”
“那我不客气了。”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