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羊谷松林内,一只通体乌黑的雌鸟将将落在枝叶间,那双明亮的眼珠内映着树下人影。
两人在林间行走,落叶脆响此起彼伏。
“谷中弟子,勿擅出谷。”
“违谷主令,踢出师门。”
老妇空灵的声音猝然回荡在林间,这声响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教人摸不清说话者究竟身在何处。
百里遇手里拿着草药,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抬头望天说道:“两位姥姥,非也非也,我可是师父最乖的徒弟,这么多年我何时擅自出谷过?”
“此时此刻。”
“踢出师门。”
“唉唉唉唉,慢着慢着,我可并非擅自出谷。”百里遇笑语盈盈,得意洋洋,环抱双手道:“二位姥姥仔细看看,我身前这位是谁?”
林间一阵静默,两位老妇才又在枝叶间来回飞踏,却始终没有现身。
“怪了怪了,阿锦姑娘!”
“谷主回谷,恭迎大驾。”
两位老妇说完,齐齐从树间似两只鸟雀般灵巧落地,跪在红衣女子身前。
红衣女子受惊,退了几步,她不自然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百里遇,对方还来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此时的穆幼青正身着轻薄红裙,轻纱覆面,发髻高束缀以红珠,与她之前的装扮截然不同,她回忆着百里遇的话,“你只需说话时让人觉得如临冰天雪地,冷漠无情便就对了!这世间任何人都是蝼蚁,你皆不必放在眼里,就能学得阿锦八分了。”
穆幼青望着身前两位老妇,其人虽说声音苍老,可身形相貌却似未出阁的小姐一般稚嫩,其中一位身着黄裙灵动似雀,另一位白羽披肩姿态优雅,她还在紧张着思索该说什么,口中就已吐出两个字。
“让开。”
百里遇闻言睁大了眼,呆愣原地,若不是他知道这不是真的阿锦,此时一定是信了,那决绝的口吻,陌然的眼神,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阿锦。
阿朵、白枝跪地互望一眼,犹豫着也没让身,却也不敢说话,穆幼青就这么等着,等到手心发凉。
百里遇上前半蹲在二人面前,“哎呀,两位姥姥为何不知变通,落羊谷弟子不可出谷那是前谷主定的规矩,如今新任谷主在此,自然唯新谷主命是从也,谷主要带我去救人,若是耽误了时辰,两位可担得起?”
自然担不起。
二人迅速闪身,连话也不再多说一句,飞身消失在松林间。
出了谷,百里遇像孩童般兴奋的跑跳,朗声大笑,“七年了,我终于得出来了!”
穆幼青回头望了望,生怕这声音叫人听见了又追出来,“喂,咱们这样骗人,你不怕遭报应吗。”
百里遇回头,许是因为眼前女子让自己重获新生,他由衷感激,又许是因为她这般模样,与阿锦无二,叫他心生悸动,百里遇话语间变得礼貌起来,“多谢姑娘今日相助,在下百里遇,乃是落羊谷前任谷主的三弟子,七年前入了师门,便没再出过谷,如今出了这谷,定会全力寻找解毒之物,救姑娘性命。”
说完他笑起来,又补了句:“要是真有报应,也全当应在我身上,和姑娘半点干系也没有。”他抬头望天,用手中草药指向头顶,“天上路过的神仙作证,今日是百里遇求——”他顿了顿望向穆幼青,“还不知姑娘姓名?”
这林间湿冷,穆幼青衣衫单薄,冻得牙齿打架,她东张西望,想寻出口,便应付说道:“穆幼青。”
百里遇郑重起誓:“今日是我百里遇求穆姑娘欺骗姥姥带我出谷,若要责罚,各位神仙他日全罚我一人便是。”
“喂,你小声点,你不怕你的两位......姥姥听见吗?”
百里遇哪还顾得上,他带着穆幼青七拐八绕,走上大路,拦了辆过路马车,给了些银钱,车夫将两人带到了落羊镇。
落羊镇白日街上没什么人,下了马车,穆幼青就听百里遇说:“穆姑娘,我们就此别过,我要去找阿锦,不过,等我寻到了解药定会回来找你的。”
穆幼青看他迫不及待转身就去寻人,她立马叫住,“诶,等等,你知道顾己肆在哪吗?”
百里遇没有回头,像是没听见似的直径朝前跑。
穆幼青无奈,转身走在街上,寒风四起,冻得她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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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祁被赵宵一拳打的有些狠,口腔内充满着腥味。
赵宵本就是习武之人,那一拳他也未减半分力道。
赵宵把江祁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那一瞬间,江祁有些吃惊。幼时的赵宵是个体虚的,走不了几步就满身是汗,而江祁总要停下来等他,有时也会去溪边捧些水来给他解渴,二人曾去山间玩耍,天色渐晚,赵宵躺在地上,一步也不愿再走,说要等阿娘来背,那次还是江祁将赵宵背回了家,如今的他却能轻易将江祁提起。
江祁见赵宵又一拳挥朝自己,他立马伸手拾起桌上瓷碗挡在面前。
碎裂声响彻画舫,青菜汤汁沾了两人一身,江祁大喊:“救命啊,左丞相家的小公子当众杀人啦!”
此话一出,赵宵显然有些惶恐,忙左右望,“你闭嘴!江知晚你本就该死,今日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