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已经结账离开了。”
“有没有打草惊蛇?”
“没有,主人。”
“嗯。”
一问一答就此终止,河境依旧坐着,垂眸看着床上人,手握着女孩的,放在掌心无意识摩挲着。
“主人,饿不饿,要不要……”
弗安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用。”
河境打断了他的话,将握着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又仔仔细细地给她掖好被角。
转身,面无表情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骇人可怖。
“好好看着她,我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
弗安想问,却不敢问,只好点了头,看着男人大步流星离开。
……
夜沉如水。
万籁寂静的时刻,最是适合安枕入眠。
可罗文睡不着。
他倚靠在干燥阴冷的墙壁上,地面是一张破旧的祷告席,他就坐在上面。
除了这些,什么也没了。
白衣袍染上血污,脏兮兮的。一如当年。
他狼狈地捂住左手断臂处,痛得眉头紧皱。
自然睡不着。
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是很痛。
不知道那河境用的灵力上有什么毒,让他疼痛难忍,宛若蚂蚁噬心。
仰头,顶上是一口小小的天窗。
窗外没多少天光透进来,却是唯一可以喘气的口子。
脑子里还回响着刚才的一幕。
河境离去之后。
他向来尊敬,捧为人上人的教皇殿下冷着脸,厌恶地看着他,吐出口的话语如一把温柔刀,一刀一刀往他受伤的伤口上剜,“罗文啊,我说过多少次,玩归玩,但是要处理好痕迹,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暴露出来了呢?还捅到了河境的面前,动了他的人?”
“我错了,教皇殿下,求求您,原谅我,看在,看在我……”
他哭得鼻涕直流,将那痛意哭嚎出来,不觉爽快,只觉得恐惧,害怕被抛弃,害怕被处理。
“闭嘴。”
向来和蔼的人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冰冷,“你犯了错,先进牢里待着吧。”
说着,他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什么。
回头警告他,“别胡言乱语,否则,你的母亲不会有好归处。”
自小辛苦将他养大的母亲,最后一刻不忘护着他的母亲,骨灰罐就放在光明神的祷告席前,享受光明神的神泽庇佑。
这是他在神殿里努力挣得一席之地,往上爬的原因。
他不想让母亲生无可依,死后当孤魂野鬼。
教皇是看顾他的人,最是知道怎么拿捏他。
只是他不解,他之前不小心暴露出来也不是没有过,教皇每次都叫人帮他平息下去了,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
发现了就杀了,只要他动手,动手就一定可以。
他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哪承想,往日慈眉善目的人头一次失去表情管理,恶狠狠地道:“你以为我不想?”
“他的灵力汹涌,比我还强大,是神教界灵力最强的人,我都要居他之下,我还动手处理他?”
“你是想让我死吗?”
之后,毫不留情地叫人扭送他进了牢。
神殿的地牢,阴冷偏僻,都是关押亵渎了神的人。
断食断水,不是上断头台,美其名曰最体面的死法。
罗文怎么都想不到,这种“体面”的死法竟会有一天沦落到他身上。
好冷,好痛,好饿。
记忆一晃,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缠绵病榻,没办法出去劳作。
他又饿又冷,又担心母亲死掉,出门跑去街面上最冷清的面包摊子面前偷了两个,捂着往回跑。
没两步被人踹到在地,拳打脚踢到□□的声音,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让他默默忍着,死死护着两个面包。
打骂的人见拿不回来,也不要了,发泄完了,丢开破布一样丢开他。
他顾不上,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自己的家跑。
那时候,他想。
他有吃的了,妈妈不会挨饿了,他也不会了,反正这一顿吃完就行,下一顿他总会想到办法。
然而等他吭哧吭哧快到家门口。
小门倒了,他们住的小木屋也塌了。
屋顶是巨大的化不开的雪团。
混着鲜红浸入雪地的血。
刺眼至极。
呼啸的风声不知带着谁的哭声,狠狠揪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
你看啊,忍气吞声,就要被挨打,如果不被挨打,如果能反抗,腿就不会瘸掉,就能再跑快点,再快点,就可以带着那个孱弱养了他整个童年的人离开那吃人的屋子,保住一条命。
与之截然相反的,他在冬夜,没了母亲,也没了家。
所以,他藏起自己的欲望,伪装,私底下玩弄人心,暴虐。
那都是他觉得那些人活该。
如果足够强大,就不会被他所欺负,所拿捏了,不是吗?
就像是和那个冬夜里的自己一样。
他对自己狠,对别人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