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
黄昏已尽,这里烛光明亮。
林朝朝换上一身水碧色襦裙,端坐在主位之上。
身侧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鉴堂弟子,一人手里捧着一摞青城山近一年的总账和人事变动,另一人则挑出其中可疑之处逐条念出。
合欢站在堂下,被两个黑衣弟子按住双肩,神情忐忑。那账本的弟子每念一声,她的神情就白一分。
林朝朝确实生性温和,但一旦涉及林家留下来的望雪居,她比任何人都更无情。
就如,当年江州的血色,如今想来仍叫人胆寒。
她心中已后悔。
…………
“……账面上,总共七十八条账目有误,尽在前四月的账簿;人事变动上,属下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账面流水总计有九万八千两,不知何处。”
一个时辰后,念账的声音终于停下。
林朝朝挥手让人把汇总的账目呈上来翻看着。
“九万八千两,倒比我预想的少的多。”烛火葳蕤,安静的后堂里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细小声音。
“怎么,赤王殿下是穷疯了,逼你就为了这三瓜两枣?”林朝朝把账本啪一下丢在桌子上。
清冷的眼眸中映出一丝厉色,她无意识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冷声斥道。
“人事上没有动手脚,赤王殿下不借着你把手伸进望雪居,反倒如此目光短浅,图着几万两银子。合欢,赤王是纨绔,不是傻子,你家小姐也不是傻子。”
就光赤王手底下西域那一群长弓追翼的马贼,随便去撸一次商队也不比这九万多两少。
林朝朝不信那萧羽是这般的蠢人。
林家望雪居在北离传承也快有百年了,本来是以前国内战事多发,国库又空虚,无法负担起行军的资用,林家先祖作为军中将领自筹军费才打下了这点基业。鉴堂则大部分是以前林家留下来的旧人,专门检查各地的分居有没有异心。一直发展到现在,虽说林家人现在死的只剩下一个林朝朝,但积年下来的产业遍布北离,虽说论财力稍稍逊色于首富青州沐家,但也是北离数一数二的富豪势力。
但望雪居比沐家更多的是,她最早由军中开始,直到现在望雪居还有专门的产业负担着北离边疆将士们近三成的吃用。国库已经很久没有出这一笔钱了,边疆也习惯了由林家向他们提供物资,所以无论是朝廷还是商贾,都不得不给她林家颜面。
但也仅是如此了,军人经商,这可是皇帝的大忌讳,就算现在林家人都快死绝了,但军中还是有林家留下来的门生,林朝朝可不敢参与进两个皇子的夺嫡当中。
望雪居确实是一块香饽饽,会惹来麻烦在林朝朝的意料之中。
但没想到……会是自己的人出了问题。
那这赤王……这样的做派可不是想要拉拢。
“合欢,你说是赤王手下的人让你做这些事这点我信,但他所求的,远不止这九万多两银子。”
林朝朝接过鉴堂弟子去合欢房中搜出的信物,直接甩在了她脚下。
“他让你给我下迷魂露?他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林朝朝站了起来,慢慢走在了被押解着的合欢面前。
“青城山并不是过分富庶之地,但它是北方边疆战士运粮的必经之路,对于望雪居而言重如泰山。合欢,”林朝朝的声音恍如重锤敲打在她心上。
“赤王想要的,是你可以安排从青城山经过运往边疆粮草的权力吧。他让你干什么?把我的粮草给他?”
林朝朝如此问道,声音好似凝了一层冰。
边疆粮草是何等重要之事,戍边将士的东西万万不能有缺。
“小姐,”合欢被按着,脚下已经快软成一滩水,却跪不下去。
“是,是如小姐所言。”她认命似的开口,一股脑全部交代了。
大概五个月之前,赤王手下的人抓了她的未婚夫,逼迫她在今年要运往边疆的粮草里做文章。她本也不从,只是那些人竟然直接剁下了她未婚夫的一根手指用食盒装着送到她面前。
她怕了,这才勉强同意。赤王手下传来的命令是让她偷偷藏下去年三分之一的粮草分批交在他手中。
合欢只能照做,但心里又害怕被发现才在账面上做了手脚昧下了这九万多两银子打算去补上藏下来的粮草。
而今日对林朝朝下药是几日之前才接到的命令,要合欢把人迷晕之后悄悄送到天启城赤王府,才会有这么些事情。
合欢说完前因后果,心中悔恨交加。
“小姐,属下有罪。”
她眼中流下两滴泪珠,“不该因一己之私伤害小姐,请小姐责罚,合欢无怨。”
“糊涂!”
在听到去年的粮草少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林朝朝忍不住出声斥骂。
“他绑了你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