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当夜,附近街区有个新移民死于抢劫。如果我没有守在那,曾经完全有机会救他。”
“所以我明白了。既然我并非无所不能,那么有的人可以救,有些人不必救。”
“这么说确实很傲慢,却也是不得为之。”
“所以那些关于徘徊者的报道说的是对的,这就是你在40号码头爆炸时见死不救的原因?”格温反唇相讥,她原本以为那位住院的幸存者所言只是某个误会,又或是对义警需要尽善尽美的苛求而已。
迈尔斯报以沉默。
格温头一次听迈尔斯说起这样的故事。这甚至可以算得上徘徊者迈尔斯第一次向她敞开胸怀——他们并肩抵御神秘客的突袭时他没有敞开,被关在警局里的漫漫长夜他没有敞开,收拾完犀牛人之后那个介绍敌情的夜里他也没有敞开。
他总是拒绝或接受提议的那个人。他不解释,或许是吝于解释,又或者他知道一旦开始解释,他的过往就开了口子,那些闪烁着微光的晦暗过去就会倾泻而出,但他原本并不打算与人分享这些过往。心门一旦敞开,一个人就容易变得不可审视,毕竟太多不美好的残酷细节都会毕露无遗。
身后的钟楼里,机械齿轮几十年复一日的咬合与走针的声响如同血脉流淌。格温听着颇有节律的噪声,地上的伏风卷过工厂皲裂的空地,从几束一米多高的野草叶片上升起来,带来陈旧又新鲜的气息。
她决定用自己的一段过往来回敬他的过往。
格温仰起头吸了一口气:“在我自己的宇宙,我曾经救过一个自杀的大学生,15次。”
“在河边,在树林里,在她开着天然气的时候,在她把枪对准自己的眉心时,在学校天台上,在日料店后厨,在药店对面,在铁轨旁……”
“她有一次哭着求我让她死还不成吗。”
“我知道她很痛苦,但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救她,因为我的使命如此,”眼睛似乎有点烫,阖上眼时更烫了,像过度疲劳后眨进了一滴刺激的眼药水,总之有些火辣,“我的能力是为了救人而存在的,我不能明明有机会,却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的流逝。”
“她说,那她找个好地方藏起来再死,这样我就看不到她,也不用面临这样的两难了。但实在太不巧,我偏偏每次都能找到她,像在玩一场她永远都赢不了的捉迷藏。”格温的话说到这里,有了个短暂的小停顿。
迈尔斯:“后来她怎么样了?”
“她不自杀啦,”少女笑了,笑声很轻,听起来并不快乐,更像一个人在面对无从可解的乱麻时从喉咙里咳出来的自我打趣,“她自杀是因为发现世界无趣又重复,她没有任何目标。但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
“那就是赢过我。”
“有用么?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至少对有一些人来说,最坏的时候是可以跨过去的。如果能帮到这一部分人,应该也不算在做无用功。”
格温双腿挂着栏杆,向观景台里后仰倒下去,抬手捡起了面罩,拍去上面的灰。月光描绘过她战服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她就着那个下腰的姿势松开了双腿,脚尖划过半空,在平台上一个后滚站了起来。
这套刁钻的动作仿佛只是她信手拈来的日常。她继续说话,连气息都没乱:“你要一直像个圆规一样挂在屋顶,还是下来换个正常姿势说话?”
好像她平时说话的姿势就多正常似的。
徘徊者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他落到栏杆上时没开喷气装置作为缓冲,比蜘蛛侠重得多。老旧的栏杆不堪地发出咔嚓的裂声,羊角形的栏杆花纹被撅下来一个角。
他们在钟楼的露台上认真对视,重新认识彼此。
格温哂笑着抬了抬唇角:“我知道当自己的能力比别人强大得多的时候,强迫不想活了的人继续活就是傲慢,是一种忽略他们所处生活的完整图景、以好为名的暴力。”事实上她很欣赏这么说出来的那位艺术家,可惜时机不巧命运不佳,她们相逢的场景也太糟糕了些。
“但我没办法做到什么都不做。”
她听起来有点累了,只有一点点。
迈尔斯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知道这句屁话,每一个蜘蛛侠都因为这句话而不知劳碌地奔波,蜘蛛迈也是,格温也是。
他解开了面罩,声音不再通过硬质面罩内部的传声机制过滤,听起来柔和了一些:“但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可能救。”她并未退让。
迈尔斯:“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没法达成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