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帐顶,黄花梨架子床,幽幽兰远香。
这是在家里,还是在县衙?
“我在。”
谷剑兰忽听林琢之应了一声,紧接着冷汗涔涔的手被裹入掌心,塞回被子里。
林琢之站起身要出去,谷剑兰忽地攥住他的手。
“别走……”
“我去熬药。”
“之哥哥!”
林琢之一顿,坐了回去。
“墨槐。”
一个扎着双环髻的丫鬟应声而入,躬身听他吩咐。
“给姑娘熬药。”
墨槐应声退下。
回过头来,却见谷剑兰直勾勾盯着墨槐离去的身影,林琢之纳闷:“怎么了?”
“这个姑娘有点眼熟……”
“你看错了,墨槐从没来过北境,你和她不会有交集。”
不是见过,而是她生得有些像谷剑兰熟悉的人,谷剑兰刚刚苏醒,脑壳疼,不是什么大事,她揉揉额角没再思索。
谷剑兰缓过神:“文叔呢?”
“冻了两天,虽没染风寒,但还是要休息。”
“文叔没事就好。”
谷剑兰默了片刻,嗫嚅道:“母亲……”
“准备了棺材,在停尸房里,过段日子就葬了吧。”
谷剑兰心里堵,半坐起来,眉头皱着不出声。
眼泪流干了,她神情憔悴,目光呆滞,半晌只回了句多谢。
林琢之淡淡应了声,又道:“文承康说他逃跑时见着你母亲,便顺手将尸体收敛了。谷家庄那天正好休息,学徒不练武,匠人也回家,所以庄子里没什么人。”
“休息?”
“怎么了?”
谷剑兰摇摇头:“这么巧?我不知道。”
谷家庄每年冬季有一次大休假,可是今年已经休过一次,怎么那天又休了一日?
“流言说屠杀那日谷家庄人去庄空,许是休假的缘故?”
谷剑兰嘟哝:“倒是被有心人逮着利用了。”
林琢之斟了两杯恩施玉露,直问道:“文承康这个人我没印象,具体和我说说。”
“文叔七年前来的庄子,来之前是个流落北境的叫花子,听阿娘说,她独自上街时遭流氓骚扰,是文叔出手救了她,他当时直接求阿娘收留,说自己是家道中落才流浪到了这里,自己原是武家少爷。阿娘试探过他,也证明了他确实有能力,便将他留了下来,后来他挣够了钱,在镇上置办了宅子,但依然帮谷家庄造兵器。”
“他不寻他的家人吗?”
谷剑兰摇头:“七年了,有这心思,早该寻到了。”
“来谷家庄前的经历你们可知?”
“文叔来时二十有五,成过家,他说妻女皆因家道中落离他而去,其余的我也不知晓。”
林琢之隐隐了然。
他站起身来,掸掸衣袖:“你好生歇息。”
刚转身,谷剑兰便扯住了他的衣角,声如蚊蚋:“林大人,总督何时会到?”
林琢之听这称谓,顿了一顿:“上京到北境至少需要一个月,但总督快马加鞭,大抵需要半个月就能到这儿。”
谷剑兰喃喃:“还是太晚了。”
她摩挲茶杯,心中不安,似是思索良久才下定决心:“林大人,民女想和您做个交易。”
他没应她,谷剑兰抬头,却见林琢之满脸不高兴。
谷剑兰当即改口:“之哥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听得耳边一声叹息,林琢之开口时语调柔和:“说吧。”
谷剑兰咬牙道:“我愿用铸剑谱换一个真相。”
——
城门开了。
边镇流落的居民在县城外受冻数日,终于能进到城里,得到巡抚大人的庇护。
林琢之的四个下属,一个个脚不沾地,各有各的事干。
墨槐清点流民人数,约莫三分之二的边镇人都在这里,几户有钱人家,逃难时还是乘着马车来的,只是没来得及带家当。
墨纯施粥派饭,在棚下忙出一身汗。
流民饿昏了头,个个脑袋往粥桶里扎,墨纯嘴笨,一个人应付不来,急得团团转。
墨弯安顿流民,手里的狼毫笔快划出火星子。
受伤的生病的还要安排大夫,墨弯安抚的话就没断过,一张嘴也快擦出火星子。
墨念冷着脸站在墨纯身边,谁敢吵嚷,横扫一眼,保准乖乖闭嘴,施粥棚也因此鸦雀无声,个个乖乖排队。
下属的主子这会儿倒是清闲,审完文承康,便呆在屋中陪着谷剑兰
谷剑兰坐在房间里,一笔一划写字,偶尔抬头,见林琢之正翻阅书籍。
林琢之也累了,抬手揉揉后颈,恰与谷剑兰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