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那天,美术老师在观众席里支起了相机架。有同学邀请了家长进校,体育馆里一时热闹非常。晓青戴着眼镜坐在台下,看流光溢彩的舞台,觉得并不真切,于是,当晚会进行到一半,她在乐声中走出了场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籽,雪籽簌簌,像揉皱大片的尼龙。
教学楼离体育馆不远,然而除了二楼和四楼的办公室,其他窗户都没有灯。晓青转去图书馆,守馆的老师早就下了班。路上有不少同学从超市回来,揣着零食有说有笑,晓青一时不知该去哪儿,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陈琦穿着和她一样的校服,里面是件超厚的卫衣。他戴着卫衣帽子,见了她便笑:“这么冷还出来瞎逛,节目不好看吗?”
“好看。”
“嫌吵是不是?你有人群过敏症。”
晓青停下脚步,问他:“那你呢,你瞎逛什么?”
“我饿了,买烤肠吃。”
“烤肠呢?”
“吃完了。”陈琦问她去哪,晓青只说随便走走。陈琦说回去拿把伞呗,她却说雪籽不是雪,是雪也淋不湿。
陈琦和她擦肩而过,再回头,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跟综合楼大钟表上的分针一样长。
他很快折返,摘下帽子:“陪你走会儿,消消食。”
晓青笑了。
陈琦摸摸鼻子:“你笑什么?”
“谢谢你。”晓青受用他的好心,“不管在哪碰到,你总是比我先开口,你一开口就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天天见一样。”
“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真是不容易。”陈琦眉眼舒展,看她双手紧紧揣在兜里,“冷吗?”
“不冷。”
周围一时安静得只有雪籽落地的声响,陈琦没话找话:“你觉得这声音像什么?”
晓青很快说:“像鸡踩笋壳,小火煎蛋,竹笤帚扫落叶,盐粒跳踢踏舞。”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比喻?”
“多想点,存着能用。”晓青问,“你觉得这声音像什么?”
“像我奶奶在刷锅。”
晓青凝神听了会儿,想起细细的竹丝刷一下下擦过土灶上的大铁锅,清晰、爽落、均匀,唯独不像现在这样连贯。要是他们撑着伞,雪籽打在伞面上的动静会更大一些。
陈琦觉得她今天有点反常,似乎比平时和善一些:“你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啊。”
“那我们回去吧,后面有小品,我看过他们彩排,挺搞笑的。”
“哦,你去看吧。”晓青不感兴趣。
陈琦嫌冷:“你打算走到什么时候?”
“再走会儿。”
“别折磨自己,”陈琦发现哪怕她和年级第一坐同桌也不能让人彻底放心,“想点高兴的事,明天就放假了。”
晓青哦了声,继续往前。其实她也说不上受什么刺激,心情到底如何。这次月考,她的语文年级第一,但总分排名还是没进前两百,说明她所谓的努力,所谓的曲线救国都没实质性的作用。
陈琦沉默地陪她再走了段,遇到了不少同学。这样快乐而放纵的夜晚,一年只有一次,某些人却不懂珍惜。
他想到什么:“你在这等我。”
“?”晓青不解,但叫他不住,只好停在原地。
陈琦径直跑向超市,买了两瓶热乎乎的奶茶,排队结账时,他瞧见张扬站在收银台那,而等他付完钱出去,张扬已经站在路灯下和晓青说话。
他一直等张扬走了才慢吞吞地过去:“你和他聊什么?”
晓青站在绿化带的水泥沿上:“他说好多人在体育馆二楼看节目,那里很安静,视野也更好。”
“那你怎么不去。”
“你不是让我等你吗?”
“算你识相。”陈琦把奶茶递给她,“要喝就喝,不喝就捂手,别说不要,一人一瓶避免浪费。”
晓青犹豫着接过:“谢谢。”
陈琦故意:“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谢!谢!”
陈琦挑眉,拍了下头上的雪籽,和她往体育馆去。
晓青没再说话,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陈琦是个好人,她或许很早就知道,而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他给她的温暖,比她手里的奶茶还要多。
。
元旦过后就是期末,个把月的时间,晓青不曾有一刻放松。张扬发现她愈发沉默寡言,习惯不被她打扰的同时也不再主动和她说话。晓青每天学习、吃饭、睡觉,枯燥而充实,机械却上进,可惜即便她用尽了全力,期末成绩出来的那天,她还是受到了打击。
张萍一收到短信就转发给了她。看清屏幕上的数字时,晓青依旧端正地坐在书桌前,可是显然,她的心已经瘫倒。
张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