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死死看着她,声音尖厉:“叶沐!你把头抬起来!”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她的眼睛是苍凉的,脸上是长期辛苦劳动之后,留下的深刻而刺目的痕迹。
可是江檀明明记得,当初意气风发,18岁的女孩子收拾行囊,和自己说:“江檀,我要去打拼出一个新的人生。”
果然,人生不是爽剧,大部分人的剧本都是千疮百孔。
恰如此时,叶沐隔着简陋的摊位,看着江檀,她什么话都没没有说,但是那双眼睛,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檀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片刻后,眼泪掉下来,她的嗓音破碎不堪,一字一字,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她说:“叶沐,你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江檀带了个华人女子回到了福利院。
孟彦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大厅,江檀坐在布沙发上,握着盛着热水的茶杯,正安静的看着他。
他刚下飞机,从小晴的口中,知道了大概。
此时,他对上江檀的视线,步伐一顿,之后,若无其事的在后者面前坐下。
他拿起江檀对面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我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子回来?”
“孟先生,不好意思,需要打搅你们几天,我处理完,就带着叶沐走。”江檀放下杯子,一起放下的,还有一张支票。
“另外....我人生地不熟,希望孟先生能帮我买两张机票。”
孟彦西没有去拿支票,他捏着眉心,看着眼前江檀皎洁安静的眉眼,她生的是真的好看,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释放出怜惜来。
“你要带这个女孩子回宁城?”
江檀当着孟彦西的面,落下眼泪来,她说:“我要带她回江南。”
孟彦西没见过江檀这个样子,好像在周应淮身边,她永远都是克制的。
“不回宁城?”
“暂时不回去。”
“好。”
“叶沐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江檀说出口,看着孟彦西,眼中多了些紧张。
孟彦西知道江檀的意思,他安抚她,声音越发的柔和:“你放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
江檀好像这才敢松懈下去,她垂着眸说了些声谢谢,之后便往楼上走去。
孟彦西跟着江檀起身上楼,后者径直走向了客房。
叶沐躺在里面,睡得很安稳。
江檀看着她在灯光下安静的睡颜,她闭上眼,后背靠在门板上,用力呼吸着。
“她是你的朋友吗?”孟彦西看着江檀纤细的模样,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是。”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一句很自然的问话,以至于孟彦西没想到,江檀会用一种十分苍凉的眼神看着他。
江檀说:“因为,她追求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不属于’三个字,咬的很重。
江檀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知道这些年,在叶沐身上发生了什么。
叶沐是江檀在福利院的好友,比江檀年长三岁,从小就生得很漂亮,心气也高。
18岁那年,叶沐跟了江南当地有名的富商,后者许她甜言蜜语,要她心甘情愿沉沦在关于爱的幻想中。
可是富商依旧是违抗不了家族的力量,要结婚。
叶沐想不开,甚至为了逼迫富商不要结婚,用了很多的极端手段。
结果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被富商的家族毒打投海,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了,但是人的心气也丢了个一干二净。她杯弓蛇影,从前骄傲的女孩子,如今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使用。
这个富商的家族远远不如宁城周家,周大少爷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江檀想,如果自己不是早点丢掉了妄心,那么叶沐的今天,就是她的将来。
孟彦西看着江檀那双清冷剔透的眼睛,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的牵扯了一下。
“江檀,每个人都要为了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你又能帮她多久?你....”
他还欲说什么,突然听见江檀用很冷静的声音打断他。
江檀说:“孟先生,你们的眼中,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江檀...”孟彦西皱着眉,不能接受江檀突如其来的诟问。
“没什么。”江檀微笑,很有礼貌的朝着孟彦西颔首,她说:“是我话语唐突了。”
走道的转角,江檀和黎宴南撞见。
男人穿着丝绸质地的黑色睡衣,金丝眼镜的镜面倒映着灯光寥落,让他的眼神变得并不真切。
他半垂着眼皮,看着江檀,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锋锐的眉微挑,带着审视:“江小姐,这是打算在二十一世纪做连坐那套?”
江檀心气不顺,对着黎宴南没有半分好脸色,“岂敢?我能将黎总如何?您想要将我挫骨扬灰,那不是随随便便,我惜命,不敢。”
呛人,逮人就呛。
黎宴南没忍住,笑了。
他心机城府很重,看起来气质便是冷沉阴郁的,这么笑起来,却好像是云开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