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焞回扶晖院,人未至,先听到畅快的曲乐之声。
不是一人独奏,是八|九个人合奏之乐。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曲乐清畅明快,听之令人愉悦、放松和舒适。
“公子~”小蜻蜓打起门帘,可以窥见谭慕妍坐在一群女子中央,吹着一把长长的棕黄色竹箫。
一曲罢,这群女子,垂首摇曳着出去了,她们就是郑焞说过的风兮阁的曲乐伶人,因为公主府是女性当家,这些家伎是为鲁阳公主和平乐县主服务的,没有拿她们招待过外头的男人,所以她们都是干净的人,就是府里养着,自家取乐。如今谭慕妍身子笨重了,三四日去明德堂请安的事,鲁阳公主都给免了,谭慕妍闷在屋子里无聊,天天招她们来解闷。
把竹箫递给菖蒲,谭慕妍微微喘着气……嗯,她也不是单纯的解闷,怀孕中后期她每天吹奏乐器,也是在做呼吸的运动,有益身心。
坐得久了,一下子站不起来,谭慕妍把手递给一边的荷姣,郑焞扶住了,把谭慕妍搀起来。谭慕妍坐久了,腿脚有些肿胀,是正常的现象,躺到榻上去,有精通照顾孕妇的妇人,来给谭慕妍按着脚。
郑焞和谭慕妍躺在一起,给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念书,接着昨天的,在《搜神记》记里翻有趣的小故事,念给她们听。
谭慕妍拉起郑焞的手,放在肚子上,这会儿它动了,肚子一突一突的,是它的手脚,活泼得很,从五个月开始,他就一直很活泼。
郑焞的手,追着它的动静,头轻轻的趴在谭慕妍的肚子上,道:“外头更好玩,快出来吧。”
然后静悄悄,就不动了。
谭慕妍笑道:“你这会儿着急了,以前恐吓他干嘛呢?”
郑焞眨眨眼,道:“我恐吓他?”
谭慕妍认真的道:“对啊,它出来以后,若是个女孩子,则罢了,若是男孩子,要他尽快当家,这样那样的辛苦,它就不想出来了。”
郑焞听了,果然就几分懊恼,道:“我的错。”
“哼,已经这样了,我也恐吓它几句。”谭慕妍抱着肚子,眼神中透着锋利,道:“赫晞,生产的时候,若有不测,要保我,不准保它。”
谭慕妍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人,这会儿贴身的丫鬟,捏脚的,抬着香炉的,提着食盒的,恰好很多的仆妇在场,纷纷侧目。
谭慕妍故意在人多的时候,说这句话。
今年正月初八,那位孕妇的事情,谭慕妍也知道。
不止听过这一桩,映珠那么大的村子,快抵过三分之一个秀屏镇了,还有四里八乡,一年都得听几回妇人生育不顺,难产之类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产妇是清醒还是不清醒的,她的命,没人问过她的意见,都是问她的丈夫和公婆,先问夫家再问婆家,还以夫家的意见为准。
趁着这会儿是清醒的,谭慕妍要把这个态度表一表。
她爱己,胜于腹中的孩儿。
王莲莲的病重无钱医治,曼珠的挺身而出,替身而死。谭慕妍面临过死亡,她眼看着死亡迫近而有一种从容赴上的心理,那是她活得累了,处境已经狼狈不堪了,身心皆疲,一狠心,眼儿一闭,死了就死了。
但是即使那样死了,谭慕妍都留下深深的遗憾,为她的不永年而惋惜不已,还有来年吃不到枇杷了,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怎么办?
那样的境地了,若能活着,谭慕妍还想活着,何况如今,她身体健康,现在世道安稳,她有父母兄弟和丈夫,她现在所拥有的,她的余生加上去,她舍不得自己这条命,那么两难之下,她要选择自己。
人先爱己而后爱人。
孩子也在后。
若一路平安,她会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不抛弃它,抚养它,疼爱它,自己有一口吃的,分它半口,把它培养成材,给它把关,按照它的心意,给它挑选丈夫或者妻子,给它带它的孩子,养老不要让操心,她的一生,和它的一生,她都想过了。
前提是,她必须活着。
“好!”
郑焞起先有些惊颤,想说些别的宽慰谭慕妍,但是看着谭慕妍清亮的眼睛,看着幽黑的瞳仁里,总有一些他不能理解的感伤,然后不等他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他先回答出口了,说,好。
等归于宁静黑暗,在床帐里,郑焞越想只有越心疼,轻轻吻着她的眼帘,迫她关闭了眼眸。
吻下移,呼吸带着缠黏。
“嗯~~~”
谭慕妍握住了衣襟,另一只手握住了郑焞伸到下面去的手,脸上有些愤愤。
她有点像要啊,但是不能。她现在肚子那样大,一定丑得很,又不方便,每次浅尝即止的接触完全不能尽兴,还抓痒痒似的,越抓越痒,所以还是算了。
“冷吗?”
郑焞故意这么说,把一床被褥罩上来,盖在两人身上,这样,给谭慕妍累加一层他完全看不见的错觉,他在模模糊糊的被褥里,依旧上下其手。
谭慕妍开始是欲拒还休了,由着郑焞施为,直到郑焞来真的,谭慕妍才惊呼,道:“不要了。”
郑焞双唇移到她的耳畔,道:“我有分寸。”
谭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