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竖着三面云石屏风,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斜射进来,把云石的纹理照得通透。郑焞在围屏里面,反坐在一张黄花梨玫瑰椅上,这张椅子造型特殊,没有扶手,椅背挖缺,只有一个简单的框架,所以郑焞可以反坐着,趴在椅背上……晒太阳?
确实是在晒太阳,为了肌肤晒到更多的太阳,他不着寸缕,通身光滑紧致的皮肤白得晃眼,又反射着耀眼的金银色阳光。
谭慕妍下意识的,就气息紊乱了。
她这辈子,学了木雕,做了雕刻,雅溪之内,映珠之中,就有很多木雕的雕塑作品,寺庙被拆毁了,不准营造,代代传承的技艺不能丢啊,所以不塑神佛,就塑人像,还有很立体的浮雕。
雕琢的内容,自上向下,从神佛到凡人,雕像作品,也有极其写实的流派,力求展现人体的优美,但是过去,谭慕妍曾经看到过的,木雕石塑,不管雕凿者的技艺如何高超,被赋予了多高的艺术成就,当一具完美的人体展现在面前,过往所见,都黯然失色了。
郑焞扭动了身姿,明媚的阳光把全身都打了高光,蕴含着力量的身体勾勒出和谐优雅的弧度,动态中展现出惊魂夺魄的韵律,郑焞的脸出现了,精致漂亮,一张脸中,最醒目的眼睛,融了日光,在光影的烘托中,弥散着纤秀柔弱的神态。
好吧。
郑焞的身体和脸,是各长各的,身体已经有了强大强悍的力量,脸还能维持着娟好静秀的摸样,令人不敢去亵渎他。
“前天就不舒服了?瞒着我,和我说去当差了?”谭慕妍微微俯身轻问。
郑焞微露笑容,道:“那没有,昨天回来才不对劲。”
“怎么了?”
谭慕妍巡视了一遍他的身体,看不出异常啊。
郑焞握住谭慕妍的手,让她的手,贴着,压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挤压着向下滑去。
过去十几天,他们天天肌肤相亲,对彼此的触感已经刻在骨子里,手掌下,有一丝异常就可以感觉到了。
看不出来。
可以摸得出来。
郑焞全身本该是光滑柔软细腻的肌肤,变得粗糙了一点点,好像全身的皮肤被增厚了一层似的。
这是,过敏了?
如今的医学理论里,没有过敏两个字,风疹,赤游风,红痧气,什么什么藓,如桃花藓,都是这个意思。
难怪这半个多月,鲁阳公主郑可贤郑炘会那么紧张,因为这个病可大可小,小,知道是冲了什么,避开或许就不药而愈了;大,这个病很可能治不好,如她家的二伯,去作坊闷个一天,在大量的树脂挥发的环境中,就要起红疹,他就是天生克服不了,不离开就要气喘发热,危及性命了。
他们做家具,还要接触桐油,生漆,对这两样东西不能适应的人更多,只能绕道走。
这个季节,春夏之交有什么呢?
万物繁茂,百花齐放,有太多了啊,至今没有弄清楚,郑焞与什么东西犯冲。
谭慕妍又悄悄问过阿安了,阿安无所不知,谭慕妍才知道郑焞小时候是有多可怜了。
去年谭令驰生辰之前,谭慕妍还问郑焞,他的生日怎么过,那一问,真是扎心了。
郑焞的生辰在三月二十八。
十岁之前,整个三月和四月,他都被关在家里,关在屋子里不准出门,人也只是有限的几个人可以接触他,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几乎就是吃素了,吃得简单,就是为了隔绝致病的秽物。
但是,没有用,不管如何的严防死守,都守不住。
当然守不住,因为问题出在他的内部,若要说什么过敏?他对枇杷的绒毛过敏了。
枇杷啊,新生的新叶和果实,会附一层绒毛,这层绒毛对人有害无益,这是尽知的。所以大家摘枇杷果,都会穿好衣裳,不要让绒毛太多的附着在皮肤上,承受得太多,皮肤会瘙痒,积年的果农在枇杷树下摘果子摘久了,那几天都要痒一痒。
枇杷果,枇杷叶,有清肺止咳的功效,摘了果子叶子,绒毛要洗干净,因为这一层绒毛,吸入,吃了,治不了咳疾,还要引起咳疾。
天地间,万物生克,是至理。
其实,不需要两物,两两克制。
一花一世界。
一物,已经可以做到自攻自守了。
治人病者为药。
致人病者为毒。
现在,玄虚秘境之中,漫山遍野的枇杷树,绒毛飘飞,相当于毒素在四散,太多太多了,郑焞略微受不住,就这样了,这是郑焞每年春夏之交,要生这场病的原因之一。
还有原因之二,枇杷俱四时之气,开花结果,如今果子成熟了,它四时之气消耗殆尽,它处在一年中最虚弱的时候,这已经很好了,有很多的植物,开花结果以后,还会虚弱致死,生命终结,枇杷生命力强大,也就虚弱几天而已。
枇杷,它是起始啊,它现在不舒服,那郑焞也得不舒服几天。
郑焞现在已经咽喉肿胀,侧过脸去,一顿猛烈的咳嗽,咳得脖颈的血管都涨红了,身体随着呼吸在瑟缩,气息在胸腹中翻腾,郑焞突然停了咳捂紧嘴,捂不住,一丝墨汁从指缝里流出。
谭慕妍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