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了。
谭实家中,还有一盏烛灯亮着。
谭庭栖与父亲,还有身怀六甲的妻子程氏,把今天郑焞与他的谈话一说,谭实看谭庭栖坐在位置上迸发的样子,就知道他很想去了。
好男儿当有入仕途的志向,谭庭栖读书取不了功名,秀才也难取,十几岁的时候,就想走武官的路子,这些年,他努力,家里也安排着,让他进州府府衙当捕快,原来就是想着在府尊面前多加表现,等这一任府尊要调任的时候,他去求一份荐书,请府尊把他推荐给布政使,参加武举人的选拔。参加武举人的考生,就是各地武学学生以及各地官员推荐的熟读兵法、有勇有谋、武艺高强的清白人,现在郑焞愿意用他,就不用绕这条路了。
谭实有点舍不得,他原该有四个儿子,后边都没养活,只有谭庭栖这一独子,但这点不舍很快就被这场巨大的机缘冲散了,笑道:“你去,你既然想去,趁年轻就尽早出去。”
父母在不远游,谭庭栖也有不舍之情,道:“爹,我跟出去了,就很多年不能侍奉你了。”
“我还壮实,明天还要和你们小伙子们抬三天龙灯,我像你爷爷,少说还有二十年的好身骨。”谭实身体是瓷实得很,看旁边大肚子的程氏,道:“只是你媳妇,要留在家里了。”
元宵节后,谭实也要出去看茶山,收茶叶,半年多不会回家。
程氏再过两三月就要生了。
留在家里,程氏和继婆婆徐氏吧,关系很冷淡的,不过,徐氏自从子嗣尽夭以后,对谁都很冷淡的,程氏抚着肚子笑笑道:“爹尽管放心,庭栖也莫要牵挂,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还有婆婆。”
谭庭栖朝程氏摇摇头,对谭实道:“爹,我想把媳妇送到岳父家里长住,烦请岳父岳母照顾媳妇身体,教导孩子们,至于家里,母亲好清静,还是不要烦扰她了。”
谭实家里最大问题的人,是徐氏,失子以后敏感脆弱,程氏不管什么服侍婆婆,只程氏站在眼前,看看程氏这个年纪,加上她肚子里的,三个孩子,就会让徐氏不断的想起她的过去而自伤自怜了,这个家里,原本大家已经躲着她了,由着她一个人住,谭实留着钱的,她嫁妆丰厚又有几个陪嫁人服侍着,还好一些,之前谭庭栖就是把程氏和两个孩子带去州府的,这几个月,也就是遇上了妹妹和三叔家里的好事,才早早把妻儿带回来住这么久。
谭实一想徐氏现在阴郁的气质,立刻就答应了,道:“也好,正月十七,我和你一起送她们到你岳父家去。”
第二日正月十四,为期三天的舞龙开始了,人倒是不用起个大早,能睡还可以多睡一会儿,等太阳高高挂起,谭晗谭诩才出去,去村里的碾坊和参与舞龙的所有人一起吃饭。这三天的开销,吃食,蜡烛,爆竹等等,村里每户人家,富的多出点,不富裕的少出或者不出都可以,反正集资起来的银钱,三天要用的只多不少,多的就平分给参与的人了,一般能分到一二两银子。这三天每顿也是吃得非常好,鸡鸭鱼肉都有,米饭管饱,还有一杯小酒,沿途又安排了一批人跟着,渴了有水喝,饿了有饭团子热包子吃。几家人凑一辆马车带着雨具,备用的衣裳鞋袜等跟着龙灯,扛累的人有一个可以去赶车,也算歇脚了,马车里应该还有空余的位置,几个人可以轮流进去歇息。
吃好了,大家扛着龙灯,去虎头山的祠堂拜过祖先,在吹吹打打声中就走出映珠村了,周边一圈几十里三天转一遍,正常的步行,人累了吃饭了换人抬,龙灯是不停的,头一天六个时辰在外头,天黑了,龙灯里点上蜡烛才回来。
谭定就不出去了,他年前到如今,有空就窝在书房给女儿设计家具。那一船的黄花梨,年前三天拉回来的,年里几个锯木头的老师傅,谭定都没有放他们回去过年,一根原木,是整个树干锯下来的,如果从树的横截面看,从外到里,是树皮,形成层,边材,心材和髓心,做优质的家具,只取心材的部分做家具,锯出心材烘干,才是准备了制作家具的木头。
那些心材谭定都一一查看过,这个查看就花了两三天的功夫,确保每一段木头都合格,才进行烘干的流程,还有几天就要烘好了,谭定要出的图纸,就在这些天里精心思量,尽他一生所学在设计,郑焞谭慕妍也来到他的书房,是他们要住要用的家具,谭定也会时时询问他们的意见,尤其是谭慕妍,她起居的院子,有什么想法偏好尽情道来,她有京城中信堂三成干股,一个木器行是怎么做家具,怎么经营的,她能懂也要懂一些,以后查账本,巡作坊,看师傅,她也能明白,把自己的东西握在手里。
谭慕妍特意穿了窄袖的衣衫,把袖口扎紧,第一次参与设计全屋的家具,就用黄花梨来练手,太豪横了,也太激动了,都不敢当,好在有父亲给她把关,她就不客气了,坐了谭定书房超大桌案的一角,具体设计一件家具的样式,纹样与主体雕刻部分。
郑焞站在一边,缺墨了就给她磨墨,换笔了就给她洗笔,画好一张了就给她裁纸铺纸,还是那句话,差生文具多,她不止工具多啊,还有父亲完善她的建议,丈夫服侍她的创作。
太美好了。
谭慕妍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