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透亮,雪花有一朵没一朵的,零零散散的飘落。
从这一处山腰往下一段路,山道狭窄,不能进马车,山路起起伏伏的,找个小车厢的拉进来,上上下下的坐得住吗?还是骑马下去。
谭庭栖,谭晗,宋惊羽都来邀郑焞同骑一匹,他现在不能用右手,不好控马。
才不要在他们三个里挑,郑焞要和谭慕妍骑着郑明翼下去。
谭慕妍还没这个自信呢,在帐篷里给郑焞穿上大氅,让他低头戴上风帽,道:“让庭栖哥带你下去吧,你的马凶得很,我要是坐在它上面,它闹脾气我可控制不住。”
郑焞没有气色的脸被风帽挡了大半,几乎只给他露出一双眼睛,眼睛含笑,道:“它对你不凶。”
郑明翼没那么差的脾气啦,它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看谭慕妍,又看看郑焞,前肢跪坐下来,头颈伏低,方便他们骑上去。
郑焞左手来帮着谭慕妍牵缰绳,右手把大氅拢到前面,要罩住谭慕妍,谭慕妍阻止他乱动的右手,道:“我紧张呢,燥热得很,一点也不冷。”
郑焞靠着她的后背道:“你不是很喜欢它,一直想骑它吗?”
“我哪有!”谭慕妍心事被郑焞说中,还是反驳出口。
马儿们也得慢慢的往下走,谭晗走在前面,谭庭栖走在后面,夹着郑焞谭慕妍走,狭窄的山路,也只能通行一匹马。
这样走了半程有路面缓和宽敞的山道了,一辆马车准备在这里,郑焞谭慕妍下马坐车,还是有点颠簸的,谭慕妍坐在后面靠着车厢,让郑焞靠在她的身上。
郑焞也没点儿抗拒,他甚至很享受被谭慕妍环抱住的姿势,亲昵的与她头挨着头,身子挨着身子。
谭定谭诩在山下的路边等着,先拜见过郑可贤,再上马车来看郑焞。
两位都是感情充沛又细腻的人,发自肺腑的,眼睛红红的,谭定还忍不住落下眼泪,道:“倒是连累你们父子不能回京过年了。”
郑焞略微说了点儿他们父子离开映珠以后做过的事,他们离京的时候就接了暗巡江东浙江沿海二十几处卫所的差事,就是要挑一个,临近过年,各地卫所预料不到最松懈的时候来巡,才能看出问题来,本来就来不及回京过年的,这也没什么,有官职在身的人,除非把父母妻儿都接到任上,否则过年也不在一处的,郑家父子也是做官的,办实事的,就着差事来的。
谭定稍稍释怀,看郑焞的气色实在不佳,又和郑焞商量道,附近几个庄子的主人都过来了,布置好了别院请郑焞暂住养伤。
至于谭定要买的别院,按照郑家人办事的习惯,赵氏等一干人等,包括和她不睦的继子们,都拘在屋里接受审查了,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人设计,郑家得翻来覆去的查好几遍。
郑焞不要暂住这里,他坚持要回映珠去。
谭定问过了沈菁的意见,说是慢慢回去不妨事,也就依着郑焞了,郑焞和谭慕妍换了一辆大马车。众人都换了马车,郑可贤,谭庭栖,谭晗,沈菁,谢路,宋惊羽,这两夜几乎没有睡眠,还有谭家受伤的六位护卫,一排马车。走在最后的六辆马车,是六副棺椁。
谭定没有勉强上山去,就是在处理后续的事情。
六位壮烈的护卫,头颅保存着,身体分不出来了,都是生死兄弟,想必也不会太计较,一起火化了,分了六份,装了骨灰坛子,放在棺椁里。谭定已经吩咐下去了,作坊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们都先停下手上的活儿,先做六具木头的身体,过几天得了,再放进棺椁里。
六位护卫的葬礼,谭定要大办。
谭定的家里没有牌匾,那些堂号的牌匾就是宗族祭祀的小祠堂,按照风水的说法,不能操办外姓人的葬礼,谭定家没有,反而没有这个忌讳,六位护卫又是良籍,不是奴籍,那就可以按照亲友的规格给他们办葬礼。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停灵三天,然后棺椁送进秀屏镇的圆通寺寄放,他们都是北方人,年后郑家的人会送灵柩还北方。
谭定今天还要先行回去,去雅溪县城,请一位进士老爷,为这件事情记叙,为六位护卫写墓志铭。
这个时代,排除自家人来写墓志铭,请外面有身份的,德高望重的来写墓志铭,是死者的哀荣,能请来进士为平民写墓志铭,是这个葬礼最隆重的部分了。
一行人从雅溪县的最东北角,往映珠村走,沿途的百姓,没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很多人自发的站在路边,肃穆的望着,当六辆棺椁车走过,还会默默的往他们的棺椁上抛洒纸钱,表达他们敬意。
匪徒的尸体,丢在那个别庄的,是二十具,加上逃上山的,一共三十八个人,三十八颗人头,都送到雅溪县城,放到菜市口供人围观,主要是让百姓们知道和放心,作乱的匪徒是确实被灭了,这三天里,很多人特意去菜市口看了,然后不顾冰冻的天气,来映珠村谭定的家里祭拜,放下纸钱元宝等祭品。
这件事情若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解决了,百姓们都生活在恐惧之下,年都不用过了。
那三天收到了很多很多的祭品。
谭慕妍想,若那些祭品真的能在幽冥地府使用,他们可以买通轮回道的鬼差,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