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霜冻天气,白茫茫一片像落了一层薄雪。
介锡堂前庭院的两口太平缸,晚上盖了木板,围了稻草保温,天刚明,还是结了一层薄冰,在这里当差的两个谭氏族人,一个揭掉冰层,舀了一大桶冰水提出去,一个打了带着一点温度的,清澈的深井水来,木棍在水桶里搅动出大量的气泡,再倒进太平缸,原本呆呆的几条红色鲤鱼活泛开来,摇着尾巴,围着水缸游动。
郑陆两家在正厅前的小屋里用早饭,食物是掐着点儿,从长街的食铺买的,送过来的。四碗多加汤的小馄饨,几个烤饼叠一起用油纸包了,几个白菜豆腐馅的大麦角两个瓷盘扣在一起。
郑焞站起来,另用两张油纸把一张烤饼卷了,先递给陆天球,道:“伯父,这个烤饼是水面做的,就是没有发酵过的面,要趁热才好吃,您先吃这个饼。”
今天早上陆天球有当媒人的大事,郑焞先敬他。
“呦,先给我啊?”陆天球都不好意思接,带着逗趣道。
郑可贤喝口热汤,道:“陆兄快拿着,我这个孩子果然拿得出手了,越来越知礼了,也知道百姓生计了,还看得出做饼的面没有发酵过的。”
陆天球忍笑接了,郑焞是乖顺的样子,又卷了一张递给他爹,只盼两位快快吃好了,好办正事。
陆池不用郑焞动手,早站起来,学着郑焞卷了一张饼吃着。
吃完也不磨蹭了,陆天球还是说,不乘轿子,让人牵来一头老驴骑着,带了纳彩礼,即两坛酒,两包糖,两罐茶叶,两匹绸缎,四样干果,四样鲜果,招摇的从长街上,众人的眼前过去,经过石桥,从仪式上,代表郑家,正式的向谭家提出求婚之意。
一路上,四喜班的曲乐艺人吹吹打打的相送。
谭定先请陆天球一人进门,过了两刻钟,接受了纳彩礼。
陆天球骑驴回到介锡堂,过了一会话,带着郑焞的生辰八字,又带着问名礼,就是带着前面差不多的礼物,这次多了两锭银子,两锭金子,又去谭家。
谭定请陆天球和他所带的礼物都进了门,过了两刻钟,陆天球带着谭慕妍的生辰八字出来。
自家的宅院不会供奉别家的祖先。
郑可贤在介锡堂前的空地上,设下香案,祭拜天地,遥拜陛下和郑家的先祖,再自己进行占卜。他做了驸马后就做了宗人令,二十几年了,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也精通得很,一通占卜,当然是上上大吉的,请陆天球立即把结果告知谭家,带上和第二份差不多的礼物,这次加了两头猪肉,两只整羊,两刀牛肉和二十条炸得金灿灿的大鱼。
介锡堂前的香案撤下,映珠村的村民们知道上上大吉的结果,都围过来讨彩头。
郑家准备了几大车的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四箩筐的铜钱,分散给众人。
这把陆天球指使得来来回回的,就到中午了,郑可贤一个人来到谭家,吃饭是顺便,主要是向外告知,这是郑家在和谭家商量聘礼了。
午后郑可贤回到介锡堂,谭定也散了几车的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四箩筐的铜钱,向外界告知,他和郑家聘礼是商量得很愉快了。
这个时候,谭家撒出去的请帖,接贴的人家,路远的,也在昨晚连夜赶路,七八成赶过来了,有和映珠村其他人家也很相熟的,借住在其他人家里,或在秀屏镇的三家客栈里入住,谭定得了午后的一点空闲,亲自去客栈和亲友们说,明日郑家一早来下定,请诸位亲友们来观礼。
亲友们闹闹哄哄的,尤其和谭定有生意往来的一帮人,中信堂的老师傅老掌柜们,举杯来贺谭定,谭定酒量不好,不能喝多的,谭晗代父喝了许多,才脱身出来。
回到家里,田桐看到谭晗上了酒意的脸,对着那一帮胡闹的人好一通抱怨,也埋怨谭晗,道:“你不喝,又能怎样!”
“娘,妹妹得了良缘佳婿,我也高兴啊。”谭晗喝着醒酒茶笑道。
酒意还是一下散不去,谭晗有些迷瞪,说去找谭庭栖练练手脚,田桐拦下了,道:“你有空他还未必有空了,你这两日惦记着事半夜要起来,去外面吹一圈冷风,必定没有睡好,正好这会儿喝了酒好睡觉。”
谭晗觉得大白天的,怎好去睡觉,白日的光阴如金,他从来不午睡的,若有困了,打套拳让自己清醒一点,对自己严苛,十几年如一日。
田桐这两日分外的心疼他,推了他进屋,知道他没有午睡的习惯,柔和的,怜爱看着他道:“就是卧着静静神也好,若能睡就睡了,我半个时辰后会来叫你的。”
谭晗都受不了母亲用那样怜爱的眼神看她,只能说好,等田桐走了,却去翻书来看,刚才一顿酒,喝得又急又多,他酒量好,也没有那么由着人死灌的,确实头昏脑涨的不太清醒,就卧在了床上等酒劲过去。
田桐出了谭晗的屋子,脸上是温柔如水的笑意。
她的女儿和京城的富贵公子相识,她起初是很担心的了,怕自己的女儿被坏小子耍弄了,但是郑家在田桐的心中和别的人家不同,郑家是郡王妃的娘家,郑公子,是郡王妃的侄儿,他们姑侄亲戚是无缘相见了,但血脉的联系让田桐对郑焞是多一份好感的,所以在京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