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柔和的月光透过冬天光秃秃的桑树枝丫,落下曲折的黑影。
沿途寂静而平和,几无人家亮着烛火,田桐下牛车,看见隔壁谭实家的门口挂着灯盏,叫谭晗谭慕妍先进家门,她去见见二嫂徐氏。
谭晚照生子,她的继母徐氏没有来帮忙。她自己生的三个孩子尽皆夭折,子息福薄之人,亲戚邻里之间妇人生产,不会请她去帮忙的。
徐氏已经和谭实分房睡了,田桐直接去她的床前,让徐氏不用起身,和她说了谭晚照和孩子的情况,以及谭实谭庭栖父子稍后回,就急着回去了。
谭晗提了灯盏站在家门口等,母子俩儿经过谭晗的屋,田桐来接灯盏,谭晗道:“娘,爹有话说。”
田桐一笑,道:“什么话不能留着明天说。”
这天已经快到子时了,田桐助侄女儿生产,助了一天,也很累了。
谭定睡了前半夜精神很好呢,把自己惯坐的摇椅让与田桐,自己坐旁边先拿出一半的长宜玉佩,道:“这是郑焞,鲁阳公主府的公子,送来的信物,一块玉珏的一半。”
田桐才躺下,立时坐了起来。
郑焞的名字不常用,谭定可以直呼其名,又手持信物,田桐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桐接过来,长宜用篆书写的,田桐不认得,谭定说了此为何字,又说了郑焞留下的一半,是子孙两个字,田桐抱怨道:“他送,你就收了啊。”
谭定舒朗大笑道:“此子,姿容绝世啊,吾甚是喜爱。”
谭令驰年纪还小,不需要他知道,谭诩已经知道了,谭慕妍这会儿也不在这里,当着田桐谭晗的面儿,谭定可以放肆的说出自己对郑焞的喜爱:“这桩亲事,名利不论,单这个人儿,收在家里做个女婿,也体面的很,与女儿金童玉女一对儿壁人,看着也欢喜。”
意思是,若郑焞是单一个人,谭定都愿意招他做赘婿。谭定又不嫌儿子多,多个女婿招入家中,女儿一辈子不用离开自己了,这样也很好呢。
田桐睇一眼谭定,笑话他道:“相公好色如一,也是长情了。”
谭定坦然受之,笑道:“相对一世,脸当然重要。”
对,谭定就是那么肤浅的人,看人就看脸。
田桐冲儿子笑道:“你爹是乐疯了。”
谭晗可不能一起笑了,绷住道:“爹,我看家里多了一个守夜的陌生人,像行伍出身,是托郑家的关系找的人吗?”
“不是一个,是四个,今儿晚了,明儿见吧。”谭定要好好嘱咐这件事,道:“人是赫晞送来的,不是奴仆,是良家子,每人还配了一匹马,一身轻甲,几件兵器,只我们三房知道,对外先说,是我在苏州府雇的长工,先雇一年。”
谭定是倾吐欲望很强的人,在苏州府无人可以诉说,回家来终于可以说个畅快,把郑焞拜见他的场面,每个细节都复盘了出来,道:“难得他那样一个人,在我面前却拘谨着,礼数周全,说话妥帖,行事也大气。赫晞啊,性情真是太好了。”
田桐道:“苏州府的事,我们在乡里也议论呢,说要杀不少人呢,首先,前苏州知府就会处以凌迟,还有当地大族,要伤筋动骨了。”
谭定略收了几分洋洋的喜色,道:“有些话说出来还早,我心里有觉悟。就苏州府之行啊,还有一件事情和晗儿有关,周二老爷,有一嫡女,我听儿音儿是这个意思,当时只做无知,想回家来细思量,你们想想,怎么样儿?”
谭晗不防突然说到他的亲事。
之前吕家的姑娘,他以为没有放在心里的,现在脑海中想起她来。
鄱阳吕家,和长洲周家,那吕家比周家差远了,谭晗只想象到吕拂青静静的坐在青石旁,娇小的人儿,垂着头,孤寂的一个人坐着,便有了一丝不忍,道:“周家是不是因为唐茂大人的缘故,风闻了郑公子和妹妹的事?否则,我都没有去,他们为何要看上我啊。”
谭定不否认有这种可能,道:“也提及了诩儿,周二老爷还有别的女儿,是庶出,我没有考虑,我倒不是嫌弃人家姑娘是庶出,只是诩儿……他的亲事,是我以前最不忍抉择的,现在也是一样,我还是自己带着,再养两年,让他多见见人再说。”
谭晗没有听谭定后半截的话,他扪心自问过,抬头道:“爹,娘,你们看吕家,若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就定吕家吧。我们先和吕家议亲在先,若将来,郑公子和妹妹的事,世人知晓了,只怕还有更好的人家要来,我并不想如此。”
谭定要说话,田桐先直起身,一手撑着摇椅的扶手,道:“这事也不急,去吕家打听事的人,还没有回来呢。”
谭晗低头,道:“爹娘,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回了。”
田桐看谭定,谭定道:“你先去吧。”
等谭晗走了,谭定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想说,何必如此呢,吕都事老狐狸一条,他经过谭芳时和离的事,又知道晗儿为了两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