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江南富庶之地,一个不算小的宗族,专研家居,合宗族的实力,积年收罗到的黄花梨家具,够装点郑焞的居所了,只是东一件,西一套的家具,新旧不一,雕刻风格迥异,摆在一起也不是样子。
郑焞居所那一水的黄花梨,浑然一体,那一定是一起打造的,甚至于,木料都是出自同一半的山头,或负阴,或抱阳,树龄差不多,才能在颜色纹理上,保持高度的一致,只有皇室,才有这样的手笔,这是他身上流淌着的皇室血脉的尊贵。
谭慕妍觉得她要释然了,露出浅笑,向父母禀告过,由一个老仆把牛车驾出来,谭慕妍上车,接过丫鬟甘香递上来的一个四四方方扁扁的红布口袋,道:“你回吧。”
谭慕妍有丫鬟,不过,并不像小卉之于谭芳时,小琴之于谭芳芷那样感情深厚。
谭晚照嫁在秀屏镇,距离映珠村十里左右,因为南边有座像样的山头了,青山屏立,绿水萦绕,蔚然深秀,故得名。
拜见过谭晚照的婆婆张太太,谭慕妍去到谭晚照的屋里,见到谭晚照如今的摸样,都要认不出来了。
上京前,谭晚照还没有显怀,还是腰肢纤细,四肢修长的摸样,现在不仅肚子吹了气似的,手脚膨胀,脸也从原来的瓜子脸变成圆脸了,谭慕妍不由直接道:“二姐,我快认不出你了。”
谭晚照身边的陪房媳妇儿笑道:“这就是未出嫁的女孩儿,说得孩子话了。”
谭晚照嘟嘟嘴,比出四个手指,道:“四个月功夫,我涨了快四十斤。”
谭慕妍以她浅薄的知识,问那个陪房媳妇儿,这是他们祖母何氏挑的人,应该放心可靠的,问她:“我二姐这样没问题吗?正常吗?”
陪房媳妇儿说:“是要控制一些了,不能让大奶奶吃多了,不过大奶奶胃口好,成天嚷嚷着饿。”
是太好了,坐胎的头几个月,都没有害过口。谭晚照瞪眼儿陪房,道:“嫂子,你一提我又饿了。”
“我走开!”陪房媳妇儿说笑着走了。
谭晚照扶着自己的肚子坐在美人榻上,躺下,左右脚,互相扒拉脚后跟,把鞋子也脱了,谭慕妍给她放好鞋,脚上盖一层薄被,道:“会不会冷,灌个汤婆子来?”
“不用不用。”谭晚照把被子踢下去一些,就盖住脚面道:“就这,还热呢。”
谭慕妍在旁边一张铁刀木的玫瑰椅上坐了,把红布口袋给她,道:“给,这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给小外甥的礼物。”
谭晚照嗖得一下就接过去了,倒出来一看,是一件小衣,一条开裆裤,是婴儿衣,石榴红,触手柔软,谭晚照把自己的衣袖撸上去,让衣物贴着自己的手臂,那舒适的质地,一层软皮贴上来似的,再细看,料子织有缠枝花样儿,摸上去,又平滑。
“好料子啊,得多少两一匹啊?”谭晚照赞它,要是不贵得太离谱,她买一匹来给孩子做小衣。
谭慕妍也不瞒着,轻声道:“是贡品。”就是鲁阳公主赏的料子,她剪了一块做了婴儿衣,其他都没有动过。
谭晚照立马歇了心思,道:“京城就是京城啊,这么好的料子,他两三个月穿,只能穿在最里面,别人都看不见,也不知道你的心意。”
谭慕妍声音甜腻软绵,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啦。”
谭晚照紧紧的握住谭慕妍的手,她们姐俩儿的感情是很好的,感情也纯粹。谭实不参与家具生意,雅溪多山,山多茶树也多,谭实从事茶叶生意,买卖做得还挺大,上半年,几乎不会在映珠,她小时候,徐氏一心管着自己的孩子,很少管她,两姐妹常厮混在一起,饭一处吃,觉一处睡,后来徐氏开始死孩子,精神几度崩溃,谭晚照从十岁出头,就当二房的家,小小年纪,就显示出成年人的成熟来,和谭慕妍的真实心境,在一群小女孩儿里,已经最贴了,所以感情最好。
两姐妹滔滔不绝,有说不完的话,话未尽,日已西垂,谭慕妍道:“我要家去了。”
谭晚照拉住她道:“今晚就在我这里用晚膳吧,天晚了,让你姐夫送你回去。”
“昨天,令驰被爹打了,我去私塾接他,哄哄他。”谭慕妍执意要走,还透出话来,玩笑道:“我娘要我大哥好好读书,发了狠,要把他和锄金堂家孙子一样,关在绣楼里呢,姐夫也要读书,要不要一起关一关,关得人多了,也成个例!”
谭晚照很看得开,道:“嗨,我也不强求他,命里有的会有,没有就算了。”
谭晚照,和其夫张湘,都是二十岁,张湘考过府试了,在院试折戟。
谭慕妍感佩道:“姐夫命真好,娶了你这般又能干又会体贴人的妻子。”
谭晚照翘起嘴,道:“就是现在不好看了。”
“没有!”谭慕妍真不觉得,诚心的道:“您现在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另有动人之处。”
谭晚照爽朗的笑笑,撑着谭慕妍的手站起来,道:“我送你出去,正好走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