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谭芳时回门的日子。
金震焘穿锦袍,戴巾冠,寻常容貌,举止是在外面做过事的,圆润通达的摸样。
谭芳芷来挽姐姐的手,邀她后堂去说话。
谭芳时微缩了一下,眼睛看向金震焘。
金震焘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盖,向谭芳时宠溺的笑笑。
谭芳时还是像未出阁的少女一样,羞涩的低下头被谭芳时拉走了。
宋氏仔仔细细的问女儿这三天是怎么过的,婚礼当天晚膳,婆家有没有惦记着她,吃了什么?第二天见礼,收了什么见面礼,她送出去的针线,婆家看着可喜欢?有没有亲自给婆家人下过厨,和新婚的丈夫这三天处得怎么样。
谭慕妍和田桐咬嘴说小话:“我看芳时这两天睡得不好,妆粉扑得厚厚的,看不见她真实的面色。”
“刚做小媳妇,乍生生的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这样呢,娘也是这样的。”
田桐想,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市面,当年谭定带她回老宅成亲,有县令大人保媒,又有丈夫的情谊,她在谭家两重长辈,妯娌亲眷中生活,都是拘束谨慎,浑身不自在,一直都没有习惯过,后来谭定带她出去了。谭芳时和她的丈夫金震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今还没有处出感情来,虽然刚才在堂上,金震焘想要表现出情谊,田桐这双眼睛是经过世情的,夫妻的感情,他们还没有。
“慢慢来,会好的。”
田桐想,谭芳时有父兄,有出身,有嫁妆,比自己的境遇好多了,会把日子慢慢过好的。
谭芳时略略的回答,厅堂已经摆好了饭菜。宋氏笑得拉女儿起来,道:“先吃饭,吃完我们母女再说体己话。”
男女分了席,用一架镂空的屏风隔开。
谭令驰坐在他二哥谭诩的身边,认认真真的看金震焘,谭志继,谭晗三人喝酒划拳。
女眷那边吃得快,谭芳时先起身道:“娘,我去看看小卉。”
宋氏知她和小卉主仆感情好,叨道:“看过就回来啊,娘还有好些话要嘱咐你。”
谭芳时静静的去了仆人住的倒座房,小卉穿着整齐的衣裳,也在巴巴的等小姐呢,听到谭芳时说要进来看她,还拄起拐杖,要往前走两步。
“小卉,你坐下吧。”谭芳时把小卉压回床头。
小卉笑道:“现在要叫姑娘大奶奶了,对吗?昨天太太请了大夫又给我看了脚,说我的脚恢复得很好,七天后就给我拆板子,板子拆了,我很快就可以正常走路,半个月就可以干活。半个月后,我就请老爷派人送我去金家服侍您,好吧?”
这件事情要首先商量好,谭芳时今天回娘家,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谭芳时抿抿唇,道:“这么快就要养好了吗?那天耽搁到了日落才瞧上大夫。”
小卉抚腿道:“金吾卫的官差给我治过的,没有耽误我的伤。”
谭芳时柔着帕子,道:“再说吧,等我下次回娘家,见你真的好了,我再接你走。”
要说贴身十几年的主仆呢,对彼此情绪微妙的体察,有时比至亲都要敏锐呢,小卉笑意全无,道:“为什么,我马上就好了啊?是金家知道奴婢断过腿,嫌弃我身体不好了,不要我了吗?”
“金家没有说过这话。”谭芳时轻吟道。
小卉才松口气,道:“我每次都问大夫的,我恢复得很好,脚不会跛,也能干重活。”
谭芳时别过脸去,起身道:“你再养一段时间吧,等我想好了,再来接你。”
小卉大惊,去抓谭芳时离去的衣袖,道:“是姑娘不想要我了吗?”
她只顾着去抓谭芳时飘过的衣袖,人站起来往前追了,受伤的脚,落地刺痛,跌倒在地上,她还紧拉着谭芳时的衣袖,衣袖绷紧,小卉从下往上看,通过宽大的袖口,看到了谭芳时手肘黑红一条。
“姑娘,你手怎么了?”小卉不顾一只脚踏地的刺痛,直直的站了起来。
谭芳时忙捂住自己的手臂,捂重了,是痛的,眼睛疼红了,道:“那里不是好去处,你不要去。”
小卉只觉得身上巨疼,比那天脚被生生踩断,还要疼上十倍,尖锐的朝外喊了起来,道:“姑娘受伤了,姑娘在金家受伤了。”
女眷们刚好都吃好了,出了厅堂,谭家不大,小卉声音又嘹亮,谭慕妍第一个冲过去,见主仆俩儿纠缠在一起,谭芳时要捂小卉的嘴。
“芳时哪里受伤了?”谭慕妍直接把摇摇欲坠的小卉抱开,放在床边。
小卉在自己右臂手肘比划,道:“好长的一道伤口。”
“时儿,你怎么伤到的?快给我看看。”宋氏和谭芳芷冲进来。
田桐走在最后,关严了门。
谭芳时手捂着脸,已经哭得一片滂沱了。
谭慕妍把她的袖子撸上去,四五寸的血口子,刚刚收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