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寂寂,无怨念,放下念,苦辛消,勿耽仇恶,不自食恶。”
是谁?!
她仿若听见有人在远方说话。
“身与静之,与天地偕,勿入邪道,归来归来……”
那声音愈发大了,从远方一点一点飘荡而来,仓涌入耳。
她喊道:“是谁在说话!”
说是“喊”,实则只是她心里发出的声音。她本能地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无法张口。不仅如此,连着身体躯干的每一个部位,也无法操控,轻飘飘的,像灵魂出窍一般,如一叶孤舟静静轻摇于潺潺水面。而眼前,更一片暗无边际的黑暗。
好在还能听见声音。
耳边不停回荡着那句:“勿入邪道,归来归来……”
归……
哪里来?
她这是……死了吗?
或者只有死了才会没有知觉,浑浑噩噩,飘散在这混沌虚无的方寸之间吧。
她心里想着,若是死了,也好,一了百了罢。如此想来,便不恐惧了,反而深深松了一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与解脱,意识又渐渐模糊。
不知多久没有了感知,耳边又缓缓响起了刀剑争斗的声音。开始时听不大清楚,持续半刻后愈来愈近,刀剑打斗中还夹杂着哭喊声,叫骂声,雷声,雨声,各种错综复杂之声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愈演愈烈。只听声音便能想到是怎样一番精彩绝伦,血腥不堪的打斗场景。
“求求你,放了我吧。不要杀我!”
这是个怕死的。她心想。
“要杀便杀,休得再言!”。
这是个有骨气的,她再想。
“你这魔头,如此有违天道,我等收不了你,自有天收!”
“天?”这时现出的女子声音明显与其他不同,婉转动听,却带着嘲笑之意,竟有些熟悉。
那女子道:“我,便是天!”
又是一阵血雨腥风,只不过这次的哭声、喊声、叫声、骂声更加惨绝人寰,还夹杂着虚弱又愤恨的苟延残喘之声。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后,渐渐地,那些声音越来越弱了,飘散,远去。最后,她整个耳根都安静了下来,出奇的静,静地可怕,仿若整个天地只她一人,什么活物也没有了。
一天清,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一阵刺骨的寒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明明已经没了知觉,却还是察觉到身体轻飘飘地颤了颤。源源不断的画面和回忆,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接踵而至。她看见了很多张脸,很多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些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不过大多是一闪而过。因为,在她脑中,只记得了这些脸死前一刻的模样了,或血肉横飞,或静谧安详。
是的,都死了,死光了。无一幸免。
好累,她好累,她要睡了。
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不再与她有关。欠她的,都已自食恶果,她欠的,也尽数还清,与这世间,再无任何留念。
睡吧,就这样睡去。
就这样吧。
生死浮沉,不问前世,不入轮回,不求来生。但愿长眠于此,就此烟消云散。
世间,再无她。
“夙儿,夙儿!”
模模糊糊中,她又听见有人在唤她,是个温润如玉的声音,煞是好听。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格外清晰,生动,还携着迫切的嘶哑。
又是哪个不要命的,还能不能让人安静会儿!
她心里想,这些人连死了都不让她安生,气得连她带着指尖都开始颤抖,真想广袖一挥,再通通杀个干净。
等等,指尖?!
感知到指尖传来的余温,确实在轻轻颤抖。若是指尖有知觉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没死。
呵,这都不死,命真大。
她似乎又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了。这一次,她朦胧的睁开了眼,瞧见的是整片的血海尸山,漫天红光,黑云低压。一道一道天雷打在天边,看似穷凶极恶,恍如修罗地狱。死寂阴暗,毫无生机。
而在这其中,有一身影格格不入,那人白衣似雪,墨发飘飘,恍若神明,向她飞奔而来。
而她也只看了那么一眼,就一眼,便又意识浑浊的闭了眼。朦胧中,只觉得身体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息漫入淡淡清幽的香味。
那人似乎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低喃,控制不住地抽搐哽咽。他似乎连绵不绝说了很多,可她是一句也听不清了。只觉得此刻无比安心,温暖极了。
她最终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冰天雪地,以及自己未着一块衣襟的白皙玉体。是处于一个个庞大且寒冷刺骨的冰窖,身上又酸又痛,又冷又硬,正躺于一张晶莹透亮的冰馆里。
也难怪会被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