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下楼，徐时非打了电话跟心理医生预约了时间。电话打完之后他没立刻收手机，在备忘录了打下了自己的手机号，趁着徐聈清没留意，递到站在两人身后的季遂乐面前。
季遂乐愣了一秒，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赶紧拍照。
有一种暗度陈仓的刺激，季遂乐从没觉得自己的手速能如此之快。
从医院出来，徐时非带两人在附近吃了便饭，饭后徐时非开车先送了季遂乐回家，回的自然是付严彬家。
季遂乐到家后不久就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徐时非，徐时非应该还在路上，没有回。
她满脑子都是徐聈清的事。
他为什么会出车祸，车祸当天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的心理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上回聚餐时他那样沉默，得知他听力出现问题之后，季遂乐下意识把他那天的异常归结为他因为噪音烦闷，那如果……并不是这样呢？
他是真的心情压抑呢？
可导火索是什么？
类似的情绪，季遂乐只在他说到父母时看见过，但那时的情绪稍纵即逝，季遂乐认为他已经没那么在意。她并不了解徐聈清家里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的爸妈都不在宁城，从他小时候就没再管过他。徐聈清也总是说，他生活在爷爷奶奶身边，并不缺少家人的关爱，父母是否在身旁他并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隔代的亲情与父母到底是不同的，血脉相系的感情，婴儿会自发地趋近母体，那都是人生来的本能，哪有人会不渴望自己的爸爸妈妈，徐聈清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就真的不在乎吗？
季遂乐发现自己一直都陷在误区里。
徐聈清的快乐与坦然，是他必须呈现给别人的模样。他比千千万万的孤儿幸运，他的亲情从未少过，他不该在拥有着爷爷奶奶与小叔的爱为前提之下仍旧自怨自艾。人们草率地把“父母”归类到亲人的范畴之内，阻碍了徐聈清的感伤与痛心。
他是受害者，却并非完美的受害者。
而这世道又不讲道理，只有足够完美的受害者，才值得疼惜。季遂乐忽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像漏了风一般，哪儿都透着凉意。
徐时非终于回了她，不过不是短信，而是直接打了电话来。
“小季，我半个小时之后到你们小区，有空见一面吗？”语气严肃认真，与在医院时判若两人。
季遂乐不由自主地直了直腰板：“啊，好的。”
付燕跟季至诚都不在家，季遂乐编了个出门买文具的理由跟吴云梅打了招呼，又换上衣服出去。说是半个小时，季遂乐还是提前下了楼，站在小区门前伸着脖子等。小区岗亭的老大爷对季遂乐眼熟，坐在门口跟季遂乐闲唠，从他的小孙子聊到家里的宠物狗，还颇为热心地要给自家不知道远到哪儿去的侄子跟季遂乐拉红线，季遂乐连连婉拒。
徐时非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停了车摁摁车喇叭，季遂乐小跑过去坐上副驾驶位。徐时非没有要挪窝的意思，打算直接在车上跟她谈。
徐聈清不在，单独跟徐时非相处，季遂乐莫名感到一股压力。徐时非人没变，可能因为在徐聈清身边，她会觉得放松吧。
像是看出了季遂乐的紧张，徐时非安抚般冲她笑笑，递给她一听可乐：“我就是找你聊聊天，你别跟要上站场似的，别回头阿清还以为我欺负了侄……咳，他同学。”
季遂乐没细想那欲言又止的“侄”字之后是什么，端端正正地接过可乐，搁在腿上：“徐博，您要跟我说什么啊？”
“你还是跟阿清一样，叫我叔叔、小叔都行，你又不是我的学生，这么喊我还挺奇怪的。”徐时非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关于阿清的事。”
“嗯……您说吧，我听着。”
“首先我想问一下，你对阿清是个什么态度？单纯想帮他，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当然，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
被这么直白地问到对徐聈清的态度，季遂乐脸颊骤然升温，眼见着徐时非看了过来，本能地抬手捂了脸。
徐时非挑着眉，这潜意识里的动作不会骗人，答案不言而喻。
他没再逼着季遂乐开口回答，缓缓道：“阿清会出车祸，是因为见到了他妈妈。阿清父母的事我暂时不会跟你讲，是否要让你知道，那是阿清的选择权，我不能越俎代庖。我只是想告诉你，他所谓的心理问题，很大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对他的影响很大，虽然阿清从来不讲，也拒绝承认这一点，可伤口烂在心里最难痊愈。这次车祸对他而言其实是有好处的，如果能把心里那块疤彻底挖出来，让它重新长肉，愈合，那样他才能真正地跨过去。”
季遂乐讷讷道：“徐聈清他……”
“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吧？有的人会把情绪隐藏得很好，阿清受过最好的教育，我父母……就是阿清的爷爷奶奶，给他最好的呵护，他在最健康的环境里长大，成了我们心目中理想的人。我知道阿清习惯于帮助别人，习惯于照顾，他想走向他父母的背面，想与他们不同。”
“他之前是不是也帮过你很多？”徐时非注视着季遂乐。
季遂乐点点头。
“你听说过富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