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书包回到卧室,放下包又换了身家居服。他来到客厅,徐明贤正在看报,电视机开着,随意调了一个频道当背景音,这会儿已经讲起了西汉古墓。徐聈清在徐明贤身边坐下,将电视音量调低了两档。
“时非给你的资料看过了?还缺吗?”徐明贤沉着声开口,视线倒是没有从报纸上挪动分毫,“早点送到学校去,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能有时间准备。”
“我有数的,爷爷你放心吧。”徐聈清给徐明贤的杯子里添了一口茶,“签证护照我都有,陈老师也说了我不需要跟着学校一并走流程。”
“哼。”徐明贤放下报纸,推了推老花镜,“你这趟去美国,可不许联系你爸。”
徐聈清无奈一笑:“我知道,这次计划是去洛杉矶,行程安排得紧凑,没机会见他的。”
他没说陈帆问他住宿的事,要是被徐明贤知道陈帆差点安排他去跟徐时正住,又要气坏身子,隔着千山万水数落那位不孝子。
徐明贤对徐时正的怨恨甚至远胜于他这个“受害者”。
徐聈清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徐时正,一年?还是两年?徐时正的工作重心一直在海外,这些年连回国与国内分公司交接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论回一趟家。
那个一家三口都不再回去的家。
徐聈清已经跟爷爷奶奶一同生活了六年,他习惯了见不到父母的日子,家长会有徐时非参加,爷爷奶奶疼爱关照他,他感受到的亲情从来没有少过。那一对夫妻存在与否,他的生活都正常运作,没有任何区别。他从不在爷爷奶奶面前说起母亲,也很少提父亲,他们是还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三个陌生人,法律上依旧存续的关系,仅此而已。
他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徐聈清拿过遥控器换了频道,各个台都在播晚间新闻,好不容易转到一个特立独行的台,正在轮播《大明王朝》。徐聈清对文科不感兴趣,很少看这些历史电视剧,徐明贤爱看,徐聈清也会陪他看上一会儿,被动记下了许多经典桥段。这些桥段叶随在历史课上也讲过,他酷爱在课堂上聊野史,一讲便是半节课,把历史课讲成了故事会。
徐聈清听着只觉枯燥,可叶随非常喜欢走到他们附近讲故事,因为整个班上只有季遂乐会跟他互动,在叶随讲到某些故事时十分配合地点头,沉思,做笔记。徐聈清坐在叶随眼皮底下,夏淳也加入了互动场合,他被夹在两人中间,撑着眼皮装作自己在认真听讲,实则已经开始分神。
此刻他看着电视剧,脑海中全都是叶随的声音。他偏头看向徐明贤,徐明贤已经彻底舍弃了报纸,被电视里的画面吸引。
徐聈清忽然觉得,季遂乐跟徐明贤大概也会很有共同话题。
季遂乐骑车到家,比平时还要早五分钟。也许是徐聈清的车速影响了她,她踩脚踏板也更加卖力,今天下车之后明显感觉到大腿有些酸软。她实在是太缺少锻炼,幸好这条路不算长,按照这个速度骑得再久一点也就糟糕了。
付燕跟季至诚都在家,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连一向不管事马大哈一般的季至诚都绷着脸。季遂乐心中哀叹一声,默默退下书包搁在鞋柜上,慢吞吞地走到两人面前。
付燕也同样用一个叹声作为开场:“岁岁,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你爸爸去问你奶奶借一点钱,我去找你舅舅,这样两边分摊一下,你舅舅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钱存在我们账上,等手续办下来我就把钱转回去,再贴一点利息。至于以后,我会监督你爸爸找工作,我们家会慢慢好起来的……”
季遂乐心里一揪,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季至诚迷途知返是好事,可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付燕的语气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失落自责,但季遂乐从没觉得他们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比别人家过得清贫一些,为何变得像一种过错。
她不想让付燕低声下气地去拜托舅舅,拜托奶奶,贴补出去的利息,她去美国的开支,这些不该是付燕计划中该承担的。
季遂乐一直不太相信灰姑娘的童话,哪有那样轻易的机遇,能够步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域。她又何必逞强,去做一个不属于她的梦。走在云端,飞上云海,是每个人都期待过的渴望。可若是渴望非要建立在舍弃妈妈的自尊这样的前提之上,她做不到那么自私。
“妈妈……”
季遂乐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住快要破碎的嗓音。
“我不打算去了,我决定了。”
付燕怔怔地看着季遂乐:“岁岁……家里的事你别操心,真的,我们……”
“妈妈,没事的。我认真考虑过,我现在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出国。别人都说去国外修学是幌子,还耽误正常教学进度。我本来也不够聪明,如果不跟着老师的课一节一节地学,我会掉队的。”
付燕当然明白季遂乐说的是借口,她怎么会不聪明呢,她是付燕心里最聪明最好的女儿。可付燕同样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