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程铭对这些人还有点舍不得,况且他们足足有一百余人之众,平日里来府衙的时候,人挨着人,显得府衙都拥挤了许多。可现下人都走了,又显得府衙空落落的。
程铭跟周律一样,送走过王金定他们,也送走过如今的贾睿李升等人,明明自己还很年轻,可他总感觉自己的心态无端地老了许多。但愿,他们能够不负大人所托,撑起几个县城的天地。
那几个县如今实在有些困顿潦倒,若是他们能用半年所学,将县城里头的营生经营起来,想来周大人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贾睿等人是被迎回浮梁县的。
他们回城后,迎接他们的除了浮梁县新一任县令马致远马大人、县衙一干官吏,还有数不清的百姓。他们自发来此,就是为了看看浮梁县的未来。
就连从前被丘余二人折腾,受尽委屈的苦主,都忍不住过来瞧一瞧。浮梁县已经千疮百孔了,但是新一任县令过来之后,尽力地在整顿县衙风气,如今不正之风固然还有,但是跟从前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马县令虽然为人小气,甚至有些时候显得有几分寒酸,但是在整治贪污的手段上却雷厉风行,叫人钦佩。
这回力排众议,花了大价钱请了这些人去府城修行,为的也正是给浮梁县往后铺路。
百姓们知道县衙的意思,虽然被伤透了心,但是也愿意去相信一二。但凡有希望,谁愿意自己的县城一直比别人差呢
他们也想亲眼看看自己县城的变化。
被这些人看着,连只想着留在府城往上爬的贾睿也忍不住动容,心中澎湃起无限的责任感。
其余县城亦是如此。
李升等一回县城,便又赶忙投入养殖事业当中,各个县城其实早已经得了府衙的消息,早早准备着了,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升贾睿他们便是这股东风。
他们回来,各项事情便正式进入正轨。
各处县衙里头,周律叫人盯着,他是说了县衙自负盈亏,但是也不能一点儿不照看着,该帮衬的时候依旧要帮衬,只是他自己甚少亲自过去,只是让程铭章书华盯着。
这两人跟在他身边已有多时了,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应付县城里头的那些东西是绰绰有余了。原本,周律也该亲自过去视察一番,免得各个地方胡来,但他实在分身乏术,因为苏音也快分娩了。
估摸着产期就在这几日。
不过孩儿顽皮,一直不肯出来,急得周律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了。
苏音还有心思说笑:“平日从未见你急过,我还以为你不会着急呢,原来也有火烧眉头的时候。”
周律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玩笑”
再不出来,他真能把自己给吓死。许多话他也不好跟苏音说,这年头,分娩实在可怕危险,一个不好罢了罢了,点到为止,就不该想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周律又说:“虽然大夫总说无事,但还是小心为上。我已托人寻好了女大夫,明儿就来官舍旁边住下,有她们照看,我才能放心一些。”
苏音心下感动。
她知道,夫君所急不过是担忧她的身子。天下间的女子大都是这样痛过过来的,唯有她如此幸运,还能被夫君体贴至此。
苏音忽然道:“如今女大夫难得,若是以后能多些女大夫,女子生育时也能多一重保障了。”
周律沉思,真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第二日上午,两位女大夫便被请了过来。
也是巧了,他们俩前脚进了门,后脚苏音便忽然觉得不对劲,一看裙下,发现羊水已经破了。
两个大夫都有些惊住了,哪里会这么巧呢她们刚来就要生。
周律吓得后背都湿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抱进了产房。
两个大夫连忙进去帮忙,场面一下子变凌乱起来:
“热水可准备好了”
“被褥呢,拿几床被褥过来。”
“别都站在这儿,人多手杂,反而碍事,不相干的赶紧出去”
周律便被“请”出去了,出去之后人脚步凌乱地来回躲着步子。
等走累了才终于停下来,时而坐下,时而站起,目光始终看着产房,焦灼到了心坎儿里。
他从晌午看到了天黑。
周律知道生子艰难,但从不知道会如此艰难。他平日里都舍不得苏音做重活,如今却要让她面临分娩之苦,周律只觉得后悔。
苏音是个能忍的,实在实在熬不住的时候痛叫了几声,声音听得周律越发着急。
好在,天黑过后,产房里终于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
周律猛然站起,想去看望苏音。
然而下一刻菡萏便从里面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笑容满面:“恭喜老爷喜得麟儿。”
“夫人呢”
“夫人没事,只是有些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