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更有人七嘴八舌:“如今饶州百姓本就视我们臭鱼烂虾, 若是再做出些糊涂事来,一旦激起民愤,府衙都能被他们给掀了。”
贾斯听来不服:“便是什么都不做名声也都坏成这样, 还不如放手一搏, 难道你们不想洗刷名声”
他们这些人的名声, 生生被上一个知府给带累坏了。前段时间走在街头上都是人人喊打的臭老鼠,那待遇真是闻者落泪, 见者伤心。他们又不是没心, 被人讨厌成这样子能不难受吗
沈自芳提到上一任知府便恨得牙痒痒:“真是一粒老鼠屎, 坏了一锅粥。”
贾斯忍不住小声扛了一句:“你怎知你是屎还是粥。”
“你说什么”沈自芳皱着眉头瞧着他, 总觉得他方才嘀咕的不是什么好话。
贾斯正经了几分,说:“没有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痛则思变。若不改变现状, 还留在这府衙做什么”
沈自芳问:“你就这么信任周大人你俩才相识多久”
“不信他还能信谁,如今饶州成里的一把手就是周大人,他若想替百姓做事,咱们肯定是要鼎力相助的, 万不能拖后腿。更何况,周大人并不是胡乱行事之人,观他在昌平县做出的成绩, 便足以证明他的本事。昌平县的百姓都能毫无保留信任他, 咱们为何不能”
这可是经得住考验的好官
沈自芳仍不放心:“可他是朝廷派过来的。”
“那又如何朝廷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奸佞, 亦有清白之人。你如今虽恨朝廷的人, 却也不想想, 咱们就是被朝廷招进来的。你厌恶了朝廷,岂不是厌恶了自世上善恶相对,黑白分明, 你何必一棍子打死,做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蠢事”
贾斯都已经用上“蠢”这个字眼儿,可见他对沈自芳的做法极为不赞成。
谁愿意被人这么骂
两个人谈着谈着便隐隐有有谈崩之势,钱远见此赶忙上前将这两个人拉开,劝贾斯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是好的,可是,府衙这边暂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贾斯道:“拿的出,你不必骗我。”
沈自芳怒了“是拿的出,可明年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了,保命的钱你也有脸要”
“不给的话,一辈子浑浑噩噩”贾斯反问,“从前你也是一心思报国的,如今怎么萎靡成这样”
沈自芳梗着脖子:“反正我们没钱。”
贾斯气急:“你简直不知所谓”
“随你怎么说。”反正沈自芳是不会因为周律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便心甘情愿出这么一大笔钱。那鱼能不能养成、养了之后能卖给谁都还是个未知数,就因为周律是新上任的知府便由着他胡闹,沈自芳可做不出来。
贾斯气急败坏:“你非要把人家一个好好的知府逼得跟你一样丧气才行你非要因为一己之私断了衙门的前程,毁了饶州百姓的富贵路不是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倘若他真的是昏聩无能,我怎能为了他求你们同僚这么多年,我几时做过为了媚上假公济私的事儿你们未免把我看的太轻了”
钱远陷入了沉思。贾斯说的其实也没错,他们的确不该不信贾斯,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贾斯说着直接站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就当是我看错了人,再没说过这些话吧。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过如此了,我算是看清了你们。”
说完便准备走。
钱远一把拉住。
就在贾斯询问之际,钱远忽然开口问道:“这钱几时要”
他还真敢给沈自芳瞪直了眼睛,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但是钱远掌管赋税仓库,完全有资格放出这些话。一群人不愿,那是民意如此;可若是只有沈自芳有意阻挠,那就是他这个饶州二把手不知好歹了。
贾斯心中感念钱远的仗义,只回了一句“越快越好”。
钱远答应了。
贾斯得了准信,迫不及待地去跟周律汇报去了。
他走后,沈自芳还对着钱远哼哼了两声:“一个个都是记吃不记打。”
钱远心情也不甚好。他现在也里外不是人,不给钱,知府大人那边过不去。给了钱,府衙往后可就得过苦日子了,连俸禄都难发得出来。长此以往,谁还愿意留在这里白做工如今,算是他跟贾斯孤注一掷了。
钱远虽然心中复杂,可他却是个极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要把这笔钱迅速筹来,便不会让周律的人等多久,不过两日功夫,钱就到账了。除了买鱼苗的钱,还有后期维护跟饲料的各种钱,加在一起实在是一笔巨款,钱远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周律知道他内心忐忑,遂出言安抚:“放心好了,明年夏天前,这笔钱必定如数赚回来。”
钱远听罢,表情复杂。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算是长见识了,这位新来的知府大人,不仅行动迅速,还格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