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伯一朝踏进太极殿, 简直恍若隔世。
他身后的陈东青畏畏缩缩,被人催促一声,才随着建平伯走了进去。
建平伯心绪复杂, 自己总算是出来了
他其实也没守几个月的孝, 但在这几个月间,建平伯每天都度日如年。他从未觉得, 有朝一日, 自己的府邸还能这般令人憎恶。
因为不相信萧丛云已经死了,也恨她令自己落得如今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 建平伯直接将萧丛云的院子搬空了, 里面的一应器物, 能烧则烧,能毁则毁,如此,却还不解他心头之恨。建平伯恨萧丛云连累了他,恨苏卿不孝,恨儿子无情, 更恨周律夫妻一人,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找出来打他的脸。
就像他前些日子听到的一样, 儿女不听话,将翅膀打折了就好了。如今建平伯便是带着打折周律夫妻一人翅膀的念头, 踏进了大殿。
陈御史见了他,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方才建平伯没来的时候, 他可是受到了不少白眼,从圣上到六皇子到两位丞相,再到文道礼、周律,没有一个人正眼瞧过他。尤其是圣上, 望着他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凛冽。
若不是他稳得住,只怕早就认错受罚了。如今建平伯来了,也好让大家都看看,错的究竟是谁
陈御史拉着建平伯向前,然而建平伯一见这里这么多人,原先坚定的念头似乎又有些动摇了。
意识到建平伯似乎有些怯懦,几番往后退时,陈御史恨铁不成钢,轻斥道:“都到了御前,平日里不敢说的索性都说了,你是长辈,难道还不能教训晚辈还是说对方封了侯,地位比你高了,你就怕了不敢说了”
“他便是封了侯,也依旧是晚辈;你虽只是伯爵,也依旧是他的岳丈。你一个做长辈的,莫不是怕他”
经他一激,建平伯又想起周律封侯的事儿。
果真是翅膀硬了,比他这个父亲还要厉害了。年纪轻轻都已经是坐拥一千食邑,威风凛凛、呼风唤雨的承平侯了。一个赘婿能当侯爷,这叫他这个岳父的脸往哪儿搁
文道礼对着陈御史啐了一口:“圣上面前你都敢这么挑拨离间,被你引导出来的能是什么好话便是本来好心的人,也会被你激出三分火气,说出来的偏激之语,如何能信”
“偏激不见得吧,我看建平伯这段时间冷静了不少,应当不是偏激之人。”陈御史将他带到中间,撒开手,问他,“建平伯,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你好生说说,你家大姑娘与承平侯的婚事是如何来的”
文道礼忙添了一句:“只说真话,不许弄虚作假。”
周律定定地瞧着建平伯。心中有些复杂。平心而论,建平伯不是个恶人,对他也曾存过善意,对苏音更有愧疚之心,但偏偏他今天被请了过来,且来者不善,叫周律始料未及。
建平伯并没有瞧周律的眼睛,他微微低头,目光盯着地上,道:“当日小女被推入水,险些没了性命,是我这女婿救了她。”
文道礼跟魏斯年俱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建平伯还有几分良心,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过这心是放早了,建平伯说完,话锋一转:“救人本是好事,只是我这女婿以救人相挟,这才当上了建平伯府的赘婿。”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只除了早有预料的陈御史等。
文道礼勃然大怒:“胡说八道,这事儿可是要讲证据的。”
“我身边的管事小厮皆是证据,满府都是证据。”建平伯甚至看了当今一眼,“可惜公主殿下抱病而终,否则,她也是活生生的证据。建平伯府的人,都知这桩婚事是逼婚。”
陈冬青哆哆嗦嗦站出来,指证道:“小人能作证,当日我家姑爷以大姑娘清白相挟,扬言若不同意这装婚事,便要闹得满城皆知,又使出种种手段。夫人经不得激,这才认下了种婚事。”
萧琰眉头紧蹙,眼下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建平伯府所为的证人皆为奴仆,奴仆向主,说话怎能算数”
陈御史两手一摊:“若殿下这样说,那臣等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反正证据再多你们也有脱罪的借口。那么多证词你们不审、不问,却先定了别人无辜,岂非有意偏袒”
他说要,又杵了一下建平伯,示意他再多说两句。方才那点儿怎么够呢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何不多说点陈御史追问“这婚事是他强求的,那这脑疾呢是真是假,该不会是他一直蓄意伪装吧”
建平伯闷闷地道:“他幼年进府,当时的确患有脑疾,后来是否痊愈我便不知了。只是凭他能救了我小女,又威胁着我与公主,强行定下婚事,可知他当时脑子并不糊涂。或者他早好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疯卖傻罢了。若不这么装着,怎么会将府上的马养的那么好又怎能得此婚约”
陈御史赶忙接过话:“此言不假,当初那匹名唤凌云的马养的有多好,想必在座都知道。那匹马如今还养在宫里头。若真是一个痴儿,哪能把马养的这么好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