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贬得一文不值的周律已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上回救了大姑娘之后,他自己也因为灌了几口水高烧不止昏死过去了,昨儿才醒来。醒来时不仅想起了前程往事,连住处都换了。
如今这屋子比从前的可要富贵多了,建平伯待他不薄,不仅给他置办了行头,还配了一个小厮,名唤洗墨。
这小厮暂且看不出能不能用,但是他那马厩里头的马,必定能用。
周律如今身处的正是梁国。五胡乱华后,大梁的太祖皇帝揭竿而起,一统北方,随后又挥兵南下,征战二十余年,方才实现南北统一。南北虽定,天下却也满目疮痍了。
太祖皇帝一统天下、龙驭宾天后,当今圣上顺利登基,即位之初便停下一切对外战事,决心与民休息。不过穷兵黩武了这么久,眼下才修养不过两三年,国内仍旧穷得要命,譬如战马,周律听说整个大梁境内的官马也不过五千匹。五千匹,够干什么呢胡人的战马,是他们的几十倍都不止。
外忧尚在,边境时有动乱。为了国家安稳,当今圣上大兴马政,不过扶持了这么久也不见起色,倒是让达官显贵们渐渐迷上了养马,但凡有条件的,都会在家中置办马厩,养上几匹。
周律如今养的马,就是给建平伯养的。
他之前便是没有有记忆,却也无师自通了一手养马的本事。早些年建平伯花重金得了一匹大宛马,爱若珍宝,不过东院马厩的人不会养马,给养死了。好在,在此之前周律已配好了种。
当初配种配了好几个,其他的都被养死了,只有他的一个活了下来。这几年周律一代一代配种,如今培育出的这只名唤凌云的混血马,是当之无愧的马中精品。
也多亏了周律是个远近闻名的傻子,他的马厩平常无人问津,这凌云才得以长长久久地留在他手中。
如今建平伯做主,将他马厩里头养的三匹马都送给了周律,甚至还想从东院马厩里头再拨两头给他养养,可惜被平阳公主给拦住了。
平阳公主不愿意糟蹋好马。
他们的好马,周律还看不上呢。
周律回院之后便给凌云好生洗刷了一遍,又亲自切好草料,把它喂得饱饱的。
就平阳公主这德行,他想在府里过什么好日子怕是不能了。想要过得自在,只能看这宝贝。大梁缺战马,而他又会养马,只要将凌云带到人前,未尝不能换一份正经的养马差事。
没错,如今周律能想到的只有这么远。他对于在这个时代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并不感兴趣,也不想逼着自己如此上进,更对所谓的大梁没什么眷恋,最多想捞一份安稳的差事,平平安安度过余生,仅此而已。
若是大姑娘看得上他,便还得加上一条照顾好自己的妻子。
不过周律觉得够呛。
他如今身份低微,不过是一介马奴,而他的未婚妻却是伯府嫡长女,这般金枝玉叶,嫁给他实在可惜了。
喂完了马,洗墨便过来请周律回去学规矩了。
平阳公主想打周律的脸,却也不能真叫他脑袋空空去成亲。届时,伯府里头不知要来多少权贵,周律丢人,就是他们夫妻二人丢人。
洗墨过来时,见他们姑爷正靠在草料堆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这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倒是很像外头的那些纨绔子弟。
洗墨心中腹诽,走上前一看,只见他们姑爷席地而坐,跟前放着一个小架子,上面放着几撮毛,看着有些像是羊毛,又有些像是马毛。
洗墨不确定地指着那白色的问“这是羊毫吧姑爷哪弄来的”
“下午路过后厨,看他们牵了一只活羊过来,顺手薅的。”
洗墨“”
是他们姑爷能干的出来的事。
得知教授礼节的先生过来,周律将东西收拾好便跟过去了。
路上闲着无事,周律便又开始打听起府中的几个主子了。
他从前傻的时候,只跟建平伯打交道,余下人一概不知,也不知他们秉性如何。
这事儿洗墨倒是门清,他也很想在周律跟前表现,故而说得十分卖力,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一股脑都说了,必要让周律知道他的衷心
“咱们伯府主子少,人也好认。老爷自是不必多说,夫人您也是见过的,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身份尊贵,又颇得太后娘娘疼爱,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她。”
周律暗暗给平阳公主盖了戳,自幼受宠,性情娇纵,喜怒无常,是不是聪明人暂且不知。
洗墨压低嗓门“别的不说,大公子的生母早些年就得罪过夫人,被夫人当众赏了二十鞭,打得血肉横飞,人都差点没了。这还没完,老爷回来后夫人又嚷嚷着要把人卖了。因为这件事儿大公子心里有了疙瘩,常待在书院里不回家,老爷跟夫人也生了些隔阂。”
周律这下肯定了,以这脑子、这行事,绝不可能是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