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厢房拥挤异常,地上仰面倒着的那个男人身形硕大,想来不是屠户也是杀猪汉。
他臂膀浑圆,一个人就占满了屋内地面的一半。
不过这屠户现下看起来毫无威胁,头脸都是肿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起,正在地上痛苦地哼哼唧唧。
姜锦试探性地往后扫了一眼,便见半垂的床帐里还晕着个女人,白净脸小细腰,轻薄纱衣外的一截颈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新鲜瘀痕。
不待裴临反应,姜锦已经啪的一声把门带上,跳着往后退了几步。
她还真没猜错,看这屋里的配置,还真是仙人跳没错了!
所谓仙人跳自古有之,只不过各朝各代叫法不同,套路大抵都是一致的。
先来个漂亮纤弱的女子,蓄意惹得被盯上的猎物对她心软疼惜。这个时候,女子就会半推半就,把猎物往床榻之上诱拐,待到事半,这时会突然有男人跳出来,说女子是自己的妻子,说他们是在通奸,要将奸夫□□扭送官府。
这个自称女子丈夫的男子,往往身形魁梧,又拿着报官威胁,惊惧之下,加之畏惧官府威严,本就是起了色心的这猎物为了息事宁人,往往就会妥协,选择花钱了结。
要不怎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姜锦感叹。
不过,她果然还是是多虑了。还有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身形魁梧又如何,裴临收拾起那屠户,估计比屠户拾掇年猪还要轻松。
咔——
才被带上的门从内又被打开了,姜锦正站在门槛前,一抬头,对上裴临垂下的无奈眼神。
他叹了口气,询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怕你中招被人睡了还骗了,姜锦眨巴着眼睛,非常诚恳地道:“我逮到了才回去的崔望轩,我瞧他不对,逼问之下,他说灌了你酒又给你找了个女人。”
裴临背着光,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晰,他只挑了挑眉,道:“所以呢?”
“喏,”姜锦努了努嘴,示意屋里倒着的那一男一女,道:“我猜到了,或许是他想仙人跳害你一把。怕你被坑,我就来了。”
“不过,说来也古怪,他怎地对你怨气这么大?”
“好吧,”裴临拧了拧眉,他侧身让出路来,道:“就要宵禁,回去是来不及了,进来再说。”
姜锦转头看了一圈,点点头,进了房间。
裴临身上有酒气,但是并不重,想来只是衣袂间沾染了些。
他动作自然地挪来另一把杌子,又信手给姜锦倒了一杯热茶,“你真的不知道,那崔副尉为何会如此?”
姜锦坐下,一脸茫然,“我应该知道吗?”
裴临一噎,端着自己茶杯的手顿住了。
不过很快,姜锦便恍然大悟道:“不对,我是应该知道。”
“我想起来了,那日你不是拿石头砸他了吗?我和他开玩笑说,你不是对他有成见,说不定是对我不
满呢,或许只是砸歪了,不会吧,他竟当真了?”
姜锦颇有些无言以对,“这算什么事儿啊?还是说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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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有。
裴临放弃了解释的打算,他又叹了口气,目光下移,停在了那屠户满是血和泥的手掌上,旋即抬起后跟,又踩了上去。
屠户发出了一声哀嚎,他连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饶我这一回吧。”
姜锦在旁边喝茶看热闹,她拱火道:“哎哟,还敢有下次?”
平心而论,她虽然觉得能被仙人跳的男子自己也不清白,狗咬狗罢了,但是害人的显然更可恶些。
“说,”裴临对这屠户可没什么好声气:“若说不清楚,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他的脸色甚至说不上阴沉,可是屠户被揍成猪头的脸瞬间就哭丧了下来,他哆嗦着开口,“没……没了呀,我该说的都说了……”
“我和月娘就是干这个买卖的,她负责引诱,我负责半途冲进来。”
“今晚好汉你的行踪,也是你那同僚提供给我们的,他说他会负责把你给灌醉,到时候我、我们就好再……他只说让我们闹大些,末了就会给我们封些银钱……”
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姜锦瞥了裴临一眼。
跳到这位头上,算这些骗子倒霉。
裴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被逗笑了,紧接着,他拿起随手搁在桌边的佩剑,干脆利落地拔剑出鞘,倏尔就点在了这屠户颈边跳动的血脉间。
他向来耐心不足,没打算再给犹豫的时间,剑尖瞬间就擦破了皮肤,不是威胁。
屠户惊叫一声,果断道:“我说!我说!”
还……真有隐情?姜锦有些吃惊,她扭头去看裴临,却见他的神色丝毫不见意外。
他只是静静收回了剑,挪开了靴子,拿来细绸,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剑,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