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染湿了衣襟。
刘嬷嬷轻轻叹了口气,上前,像张氏小时候一样,环住了她的身子,“小姐,别哭了,伤眼睛的。”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张氏的眼泪更汹涌了。
“高门大户都是这样的。”刘嬷嬷轻轻拍着张氏的后背,“给人家做媳妇,哪有不受委屈的?”
“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熬过去就好了。”
张氏哭了好一会儿,哭得眼睛,声音沙哑。
从刘嬷嬷的怀里退出来,“我在家时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那个畜生,我当初就是瞎了眼了,才会将他那么一个浪荡子看成风流公子,他就是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张氏说着,将桌上的笔墨纸张砚台都甩到地上,哗啦啦地声音乱做一团。
“他怎么不替好人死了!”张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把拉开衣柜,将宋耕熙的衣服一股脑都扯了出来,丢在地上,上去踩两脚还不解气,在上边又蹦又跳,像是将宋耕熙踩在脚下一般。
“大夫人!大夫人!”
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进门之后一个滑跪,就出溜到张氏面前去,“大夫人不好了!”
张氏正一肚子火呢,听见这话,一把揪住丫鬟的衣领,甩手就是“啪啪”两巴掌,“放肆!”
丫鬟被这两巴掌抽得眼冒金星,傻呆呆地抬头看着张氏。
刘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来,将张氏扶到一边去,“您消消气,先听听是怎么了。”
张氏的手上还抓着一条金玉腰带,那是她当年的陪嫁,成亲之后就送给了宋耕熙。
方才瞧见那腰带,她就想着这东西就算是扔了,都不给宋耕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啊!”点翠悄悄怼了那小丫鬟一下。
小丫鬟这才猛地回神,跪在地上直磕头,“大夫人,大爷不好了!”
“他还能不好?”张氏冷哼一声,“我不好他都不会不好?”
说完,她才坐在凳子上,点翠赶忙倒茶,在一边摇扇子。
“说吧,他是去逛花楼没银子付账被人扣下了,还是和狐朋狗友去赌坊,赌输了人家要砍断他的手?”
张氏想想,宋耕熙顶破了天,也就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了。
那丫鬟满头大汗地摇头,“都,都不是。”
她有点不敢看张氏的脸,“大爷他,他没了。”
张氏身上一颤,手上的金玉腰带掉在地上,玉石被摔碎了好几段,“叮叮当当”散落了一地。
“你说什么?”她冲过去抓住丫鬟的肩膀,“你再说一遍,他怎么了?”
“大爷,没了!”丫鬟浑身都在颤抖,“尸体在大堂呢,是大内密探赵本义赵大人亲自派人给送回来的。”
“怎,怎么会这样?”张氏踉跄了两下,跌坐在地上,许是摔疼了,眼眶倏地就红了,“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怎么会死了?”
“不!不可能!”她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就朝着外边跑,“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祸害遗千年,他那样的祸害,怎么会死了呢?我不相信!”
“大夫人!”刘嬷嬷抬手想要将张氏叫住,张氏的衣服上,还沾着墨汁呢,就算要去,也得换一身衣服啊!
这人没拦住,她也不能在这儿愣着了,“点翠,你去宁小娘那儿给声招呼,至于付小娘……暂且先瞒着,看老夫人的安排吧。”
“我去看看大夫人,可别惹出事端了,你叫院子里的人都放机灵点。”
点翠答应下来,催促着刘嬷嬷,“您快去吧,大夫人一个人在那边,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刘嬷嬷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叫住过来报信还白白挨了两巴掌的丫鬟,“把屋里收拾了。”
“是!”丫鬟连头都不敢抬,直到点翠也走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才抽抽搭搭地抬起头,盯着一张红肿的脸收拾这乱成一团的屋子。
与此同时,檀织许也得到消息了。
她这里的耳目可比张氏那里灵通多了,耳报神们在宋耕熙的尸体还没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消息送到她这儿来了。
“在青楼和人抢花魁,不小心跌下楼摔死了?”
上辈子,宋耕熙倒是也闹出了这么一遭。
当时传出和他抢女人的人,正是俞砚辞。
故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专门问了一句对方是谁。
结果并不是俞砚辞,而是最近才进京的淮阳王世子。
嗯,也是个纨绔子弟,但淮阳王颇受太后宠爱,这世子更是被太后宠到了心尖上。
赵本义身为大内密探,算是皇上身边的人,是皇上的刀。
他亲自将人送回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可不是什么皇上的恩宠啊,说白了,就是威胁。
让侯府将这场命案咽下去呢。
只是……
檀织许心下止不住思量,这场命案,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似乎是有人在背地里做推手。
至于这个推手是谁。
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气急败坏,拂袖而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