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追问,黎叔林便开始念诗:“微臣今年五十有二,若返故土,则真可谓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再说,微臣的祖父在安南甚不得人心,那为数不多的故旧亲信也早已死完了。微臣再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朱祁钰笑道:“回去一趟吧,回去看看,给祖宗修修坟茔,烧烧纸钱,祭告祭告。
我升你为工部右侍郎,这样你也算荣归故里了。”
黎叔林闻言,连忙磕头谢恩。
朱祁钰又补充道:“不过你得顺便替我干点活儿,我在打造远洋水师,需要伱在安南替我打造数艘主力战船。
到时徐有贞会提供给你上好的柚木,我要你打造出最坚固的战船来,同时船上要设置最先进的火炮。
我要进行大规模海战。
不让你白干活,只要强大的远洋水师打造完成,并取得海战胜利,到时候我升你为工部尚书,还可以给你儿子荫官。”
听到这话,黎叔林眼睛亮了。工部尚书之位极有诱惑力,能为儿子荫官,那更是求之不得。
朱祁钰笑道:“还有一个任务,我要把天下各国的火器全部收集起来,进行研究。
不管它是先进的也好,落后的也好,我要随时掌控各国的火器发展进度。
大明在研究天下各国火器的基础上,要做到别人有的我们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有。”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但作为火器世家出身,浸淫其中数十年的黎叔林,非常自信地接下了这一挑战。
谈完正事,朱祁钰拿出自己珍藏的葡萄酒,一边畅钦,一边闲谈,着重听黎叔林解说安南的风土人情。
君臣相谈甚欢,至午后方散。
北京城中,外东厂内,舒良正与刘敬、逯杲、卢忠聚在一起秘密谋划。
如今舒良把办理公事的地点,移到了外东厂。
御马监往东,是皇城的东边墙。墙外面,就是外东厂。
舒良长驻于此,方便情报交流。至于皇城之内,则由内官监负责监视。
由于舒良和刘敬、逯杲等人关系处得很不错,几人沟通起来也比较随意。
逯杲率先汇报了锦衣卫的调查结果:“督公,据锦衣卫刘祥禀报,万宁寺僧人赵才兴等人谋反。之后末将派出精干校尉秘密查访,事情已经清楚了。
京畿诸寺庙僧众大多对圣上心怀不满,私下里纷纷扬言要改朝换代,拥戴恭让皇帝复辟。
内使萧保,原为逆贼兴安名下小太监,因在南京织造局办差,所以侥幸躲过了清洗,近日方才返京。
这萧保受宫中贵人指使,教唆僧众妖道,行魇镇巫蛊之法,以圣上及世子姓名、八字刻于桐木人偶之上,埋于万宁寺后院柳树之下,时时诅咒。”
舒良都听傻了,半晌之后才确认道:“你的意思,这是和汉武帝末年一样的巫蛊之祸?”
逯杲回道:“末将调查出来的结果,确实如此。”
舒良追问道:“那于幕后指使萧保的人是?”
逯杲以手指天:“那需要将萧保送入诏狱,审问过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舒良看向刘敬和卢忠,两人都非常坚定地点点头。
见事情彻底闹大了,舒良遣散众人,秘密赶往齐王府。
朱祁钰喝完酒,正将午觉睡得香甜,舒良就眼巴巴地跑来了。
生生给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朱祁钰满脸不情愿地来到青云阁。舒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细说一遍。
朱祁钰愣了一会,然后问道:“既然是那些僧人想要作乱,扶持恭让皇帝复辟,那万宁寺僧人赵才兴又为什么会自封皇帝玩过家家呢?”
舒良回道:“因为萧保认为,皇爷的人偶埋于万宁寺后院地下,一般的念经诅咒起效太慢,需要先有人压住皇爷的天子气,然后再由僧人念经诅咒,方能立竿见影。
而萧保想到的镇压皇爷天子之气的方法,就是让恰好是宋太祖后裔的僧人赵才兴自封为皇帝,聚数十无赖朝拜之,以聚天子气,与人偶上的天子气对抗。再以番僧妖法辅之,从而作用于巫蛊人偶,收得事半功倍之奇效。”
朱祁钰站起身,走到窗前,远望昆明湖,半晌方才赞曰:“这些人可真他妈的会玩。”
舒良请示道:“爷,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还能做什么,灭佛呗,我早就等不及想动手了。”
舒良张大了嘴巴,久久无言。
朱祁钰又问道:“萧保那里怎么说?”
“启禀皇爷,是内官阮伯山与萧保相熟,无意间探听到了他的谋划,然后秘报于奴婢。
至于主使之人,阮伯山隐约听到萧保多次提到恭让皇帝。
最终如何,还需要审过萧保之后,方能定论。”
朱祁钰命舒良到二楼等候,自己则在三楼窗边,望着湖光山色,呆坐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将舒良召至身边,秘授机宜。
送走舒良,朱祁钰回到清凉殿。众女立即迎上来左右前后围绕:“怎么了夫君,舒良火烧屁股一样,非要把您从被窝里拽出去,是有什么大事吗?”
朱祁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