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已经有点魂不守舍了。
别人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兴安却一清二楚。
曹吉祥见兴安低着头不说话,只得站出来回答朱祁镇的问题:“启禀皇爷,陈祥昨日出宫回家了,然后一直都没有再回来。
今天一早皇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他怕是被挡在外面,一时半会进不来了。”
朱祁镇又问道:“发起戒严者何人?武定侯?”
曹吉祥摇摇头:“在皇城外面围着的,是天策卫,也就是原来的御马监四卫。锦衣卫根本就见不到踪影。
由此看来,执行戒严的,应该是御马监掌印太监郝义。”
“锦衣卫不是有好几万人吗?弟弟一点都不用?”
曹吉祥回道:“据奴婢所知,皇帝对东厂和锦衣卫颇为忌惮。不仅没有重用,而且极为防范,生怕锦衣卫对皇帝不利。
去年年初,瓦剌被打退,京师刚刚平静下来,皇帝便对锦衣卫做了改革,将锦衣卫下辖的六个军匠千户所全部调到了外城,修建新的军械厂。
并且严令在京锦衣卫不得装备重甲与火器。”
朱祁镇闻言极为惊异:“锦衣卫作为上直第一卫,不得装备重甲和火器,这是何道理?”
曹吉祥苦笑道:“锦衣卫早已不是上直第一卫了,隶属御马监的天策卫如今才是名副其实的上直第一卫。
皇帝不允许锦衣卫拥有重甲和火器,是为了在锦衣卫发起叛乱时,能够第一时间剿灭。
皇爷您也知道,在不考虑火器的情况下,重甲对轻甲,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朱祁镇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如果朕策划发动兵变,锦衣卫是指望不上了?弟弟这心思可真够慎密的,朕还在瓦剌时,他就在防着朕策划兵变了。”
曹吉祥回道:“不止锦衣卫,就连五城兵马司,也被皇帝做了大幅调整,只有北城、南城兵马司,封给了周皇后的父亲兄弟。
最重要的中城、东城、西城三个兵马司,都控制在吴、郭两家手里。”
朱祁镇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周皇后的家人肯不肯跟着朕发起兵变?”
曹吉祥摇摇头:“据说周皇后和皇帝一方走的很近,而且周皇后对现状很满意,甚至对身边宫人说过,太子将来只要能安安稳稳当个亲王即可。”
朱祁镇闻言,紧紧皱起了眉头。
曹吉祥连忙劝解道:“皇爷勿忧,之前皇帝命奴婢监管从大同调回的一万京军。有了这一万京军,再加上勋贵、藩王和奴婢等人凑出的一万家丁,足足有两万人,可以搏一搏了。”
朱祁镇依旧忧心忡忡:“任礼、毛忠真的肯带着这一万京军随朕发动兵变?”
曹吉祥非常肯定地回道:“他们现在未必肯,但若局势有变呢?若皇帝病重呢?五军营、三千营的将士都心向陛下,如今缺的,只是时机而已。”
“那神机营和骁骑营呢?”
曹吉祥笑道:“山西被皇帝搞得快要发生民变了,皇帝不得已,只得将神机营和骁骑营的主力调去了山西。
皇爷您别相信什么神机营、骁骑营去山西是为了监督修建长城防线,收敛土木将士遗骸。
实际上是山西即将发生和东南一样规模的民变了,而且河套的鞑虏这两年不断地被朝廷军队驱赶,很可能也会向山西流蹿。
皇帝不得已,只能提前派出大军前去驻守。”
朱祁镇恍然大悟,原来其中还有如此隐情。
兴奋地后,冷静下来的朱祁镇若有所思地看了曹吉祥一眼,心中却有所疑虑:有这些话,他为何不早说。当年自己也是获取不到实际的信息,听到的东西都是别人希望自己听到的,这才有了土木之败。
如今这个曹吉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盘算?
想到这里,朱祁镇挥退了众人,准备静观其变。
内阁之中,重臣们并没有等太久,便迎来了皇帝的旨意:命三法司立即召唤孙忠,审结三杨勾结内廷、阴谋废后案,御马监掌印太监郝义奉皇命旁听。
王文和魏骥闻言,立即便要返回刑部。
此时邹干突然拉住魏骥劝道:“兹事体大,还请两位以国家为念,切勿动摇国本啊。”
魏骥和王文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给出回复,就这样径直离开了。
回到刑部,王文、魏骥就见刑部同样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将士,薛瑄、寇深、萧维祯早已经陪着孙忠在那里等着了。
王文、魏骥一问才知道,原来孙忠被自己的嫡孙媳投毒了啊,差点一命呜呼。
两人这才明白过来,邹干为何会怕动摇国本:孙家竟然发生了内讧,这下好了,一旦孙太后倒了,恭让皇帝和皇太子都得跟着遭殃。
两人又对孙忠安慰了一番,这才开始审案。
郝义代表皇帝旁听,给众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王文选择了先审结孙忠被下毒一案,很快孙忠的嫡孙媳便被带到堂上,只见这个蠢女人全身上下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同时一份供词也被递到了王文面前。
王文叹口气,这倒也符合流程,锦衣卫奉皇命将人犯下诏狱,用完刑、录好供词,然后把人犯、供词送到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