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朝会开完,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众大臣回到城中,便分化成了好几支队伍。
王文、寇深、萧维祯、薛瑄这些三法司的主官们,一起回刑部审案去了。怎么把‘勾结内廷、阴谋废后’的罪名给三杨扣头上,是件棘手的大问题。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三法司这些头头脑脑要是审不明白案子,那就都到礼部当侍郎去吧,我再换一批能干的人上来。
王文等人也是压力山大,丝毫不敢懈怠。
而于谦始终没办法和三杨、和山西完全撇清关系,越来越觉得无趣,便直接回家了,准备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继王直之后,又被朱祁钰吓跑了一个。
魏骥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先去觐见了恭让皇帝,然后便回家写奏本去了。这道奏本是和皇帝特意商量好的,一旦公诸于朝堂,必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何文渊、江渊、罗通、周忱、沈翼、黄溥也各回各部处理公事去了。
就剩下陈循、俞士悦、邹干、石璞、徐有贞没有正事干,都聚在了内阁。
三位礼部尚书,一位工部尚书,再加上一位副都御史。
这次对皇帝的诘难讽谏主要是礼部发起的,徐有贞在这里显得很不协调。
虽然朱祁钰对徐有贞还有所疑虑,但在俞士悦、邹干等人眼中,如今的徐有贞就是完完全全的天子亲信。
这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徐有贞就从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蹿升到了正三品的副都御史。这样的升迁速度,绝对算得上是知遇之恩了。
邹干率先开口:“我不认为三杨有勾结内廷。宫禁严密,外臣哪里有机会与内廷接触。”
陈循、俞士悦都摇摇头,很明显,废后这件事深究起来,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无人蛊惑,就是宣庙自己宠妾灭妻、无故废后。
另一种是胡皇后自身就有过错,应该被废。
最后一种情况,就是胡皇后没错,宣庙也没有错,都是奸臣作祟,才导致了废后事件。
大臣们要为尊者讳,肯定不能选第一种。
至于把过错推到胡皇后身上,那便是真正的自寻短见了,皇帝正发愁没鸡可杀呢。
所以情况只能是第三种:奸臣作祟。
所以现在争论的关键点就在于:这作祟的奸臣,到底是不是三杨。
俞士悦苦笑道:“我们光瞎想没用,涉及国本,咱们三位礼部尚书还是一起去朝觐恭让皇帝吧。实在不行,还得去朝见太后才行。”
陈循、邹干附议。
徐有贞没有过于难为三人,选择了值守于内阁。
朱祁钰并没有禁锢恭让皇帝,同时守卫南宫的又是曹吉祥、马良等人。所以陈循三人轻易地来到了恭让皇帝面前。
众人行礼毕,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恭让皇帝面色极为不豫。
因为魏骥应恭让皇帝宣召,刚刚前来拜见过了。
魏骥不愿与恭让皇帝多聊,所以三言两语之间,便给出了关键信息:当今天子执意彻查胡皇后之死,并欲将所有涉事之人,不论主从,一概夷灭三族。
魏骥来南宫之前,朱祁镇就已经得到了这一消息。但是话从魏骥口中说出来,份量便大为不同。
听到别人转述,朱祁镇会认为弟弟是在虚张声势。但是魏骥资历和威望太高了,又是精研程朱理学的大儒,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瞎说的,更不可能故意骗人。
而且魏骥还特别强调,皇帝这次绝对是认真的,说夷三族,就是夷三族,到时候一个人都跑不掉,必然会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朱祁镇听完还能高兴就怪了。
虽然当时朱祁镇没有亲自参与,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胡皇后要真是被人暗害的,那背后操控的,除了孙家还能有谁。
那可是夷灭三族啊。
太宗之后,洪熙、宣德、正统三朝,都快没有夷灭三族这个说法了。
朱祁镇冷着脸,对陈循等人训斥道:“卿等都是朝堂重臣,弟弟行事如此狂悖,你们为什么不进行劝谏?”
这问题谁敢回答,一旦说明为什么不进行劝谏,岂不等于是承认了恭让皇帝所说的‘皇帝行事狂悖’。
朱祁镇狠狠地摔了手中的茶杯之后,便愤怒地命俞士悦、邹干离开了。
待殿中只剩下陈循一人,朱祁镇上前两步,抓住陈循地衣袖,冷声问道:“陈阁老,你告诉朕一句实话,三杨到底有没有勾结内廷,阴谋废后?
伱不要虚应故事,也不要讲官话,朕就问你事实上三杨到底有没有那样做?”
陈循惊异地抬起头,对上朱祁镇冰冷而威严的目光。
朱祁镇到底做了十四年的正统皇帝,一旦动了真怒,其气势与威压,非同凡想。
陈循呆愣了半晌,方才回道:“请陛下恕臣死罪,并答应绝不把微臣的话外传,臣才敢说。”
“好,此地只有你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朕以祖宗神灵起誓,今日之事,绝不向任何人泄露,更不会怪罪爱卿。”
说罢,朱祁镇又自嘲道:“再说你看朕现在这个样子,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