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人心又比天气还更冷。
所以才过中午,朱祁钰就已经钻进被窝里躺着了。
好在皇帝的亲信,大多都具有撒出去不用管,自己就干活的美好品质。
奉天殿中,陈循、王文等阁臣已经按皇帝吩咐,将在京的亲王、郡王、驸马都尉全部召来,并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一众皇室宗亲听完,俱都面面相觑。头一次听说还有让皇亲聚集在奉天殿,一起商量着换皇帝的。
在太祖制定的《皇明祖训》里,倒是有规定,藩王有重大过错的,皇帝可以召集宗亲,共同商议处置方法。
但这只限于处理藩王,可不能用来处理皇帝啊。
虽然当今皇帝一直抓着自己齐王的身份不肯松手,但在场的宗亲们可不敢真的拿皇帝当藩王处置。
再说皇帝不仅没犯错,反而还刚刚立下了不世之功。那大家还讨论啥啊,真商量着换皇帝,岂不成了聚众造反了。
所以藩王们都交头接耳,互相观望,但是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发表意见。
王文见状,只得点名:“襄王殿下,陛下亲自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太子继位,您来监国。另一个是直接由您登基为帝,统摄国政。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襄王心里肯定是希望由太子继位,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得回道:“至尊之位,非臣子所能妄议,还是请陛下与上圣皇太后商量着来吧。
寡人只遵诏旨行事,别无想法。”
王文见襄王讲话很不客气,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又转头询问岷王。
虽然岷王和郕王一样,光看王号就知道是极不体面的亲王。但是岷王是太祖唯一在世的儿子,所以如今倒颇受朝廷尊崇,在这次朝会上的话语权,反而还排到了秦、晋等王之前。
岷王给出的回答简洁而明确:“天位已定,岂可再易。皇位又不是玩物,怎能没完没了地让来让去呢。”
岷王说完,蜀王立即在一旁附和。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其他亲王、郡王完全就不开口。硬问的话,众人就是和襄王一样的说辞:我们只管遵旨行事,不论是皇帝圣旨,还是太后懿旨,两者都行,我们都奉命。
于是廷议就这么僵住了,除了岷王、蜀王,剩下的藩王就是不肯公开表态承认天位已定,但是众人也不真的讨论改换皇帝。
反正法不责众,大家要么不说话,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王文对皇帝的心思摸的比较透彻,也不着急。
一干人耗了整整一下午,也没商议出什么头绪来,只得各自散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一早,朱祁钰早早起来,再次赶到郕王府。
朱祁钰刚在正堂坐好,门达便将口供呈了上来。
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之后,朱祁钰自己也觉得有点头大。
毒害亲王这种事,并不是一两个太监宫女一时兴起就能做到的。
所以朱祁钰将口供递了回去,对门达吩咐道:“把口供收好,把这些涉事的宫人看好,正旦大朝时,我要和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好好议议这件事情。”
门达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郕王太妃那里怎么办?”
朱祁钰认真思考了半晌,方才回道:“软禁吧,关在她自己的屋子里,由锦衣卫看护。”
事情就这么放了下来,朱祁钰回到家中,闭门谢客,静等正旦大朝的开始。
京城之中,暗流汹涌。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又过了两日,到十二月二十七日午后,朱祁钰吃过饭,刚要午睡。亲卫便传来消息,郕王薨逝。
朱祁钰连忙接上太妃一起赶到郕王府,刚进内室,便听杭氏哭的撕心裂肺。
两人劝慰了半天,杭氏却还是哭晕了过去。
太妃阴沉着脸,出至外堂,下令亲卫将郕王府上下宫女、太监全部杖毙。
刘昌领命,真的就要执行。朱祁钰连忙出来拦住,向太妃劝道:“母妃息怒,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也是无辜的,给他们发些钱,遣送回家吧。”
太妃冷哼一声,又转回内室中去了。
朱祁钰向赶来的大臣命令道:“立即召开朝会,在京的亲王、郡王、勋贵、五品及以上文武官员,全部参加。”
陈循等人连忙领命而去。
皇帝动了真怒,只用了一个时辰,百官便齐聚奉天殿。
朱祁钰进入奉天殿,也不坐龙椅,只是冷冷地对众人说道:“之前让你们推举新君,也不知道有结果了没有。
反正寡人受命于危难之机,迫不得已暂摄君位。自问虽然无甚功劳,但苦劳多少也有那么一点。
抵抗瓦剌、保卫京师时,也算兢兢业业,未曾懈怠。
现在瓦剌受到重创,北京之围已解。寡人待在京城也没什么用了,但是你们想让寡人退位,可以上书直说。
何必非要走到这一步呢,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以至于你们就非要我一家人去死呢?”
百官闻言,连忙跪下请罪。
朱祁钰继续说道:“行了,就这样吧,我正式宣布退位了,伱们玩吧,以后爱怎样就怎样,不关我的事了。”
说罢,朱祁钰拂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