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鸣玉坊,挨在一起的接天楼和神女阁,是齐王妃名下日进斗金的两项产业,也是朱祁钰手中玩转情报的一双利器。
朱祁钰命王妃从神女阁中选取了十名最美丽最性感的女子,每日在接天楼中,为宾客播报时事要闻。
宾客嘛,总是更愿意认真倾听绝色尤物讲话,更何况接天楼传递消息又快速又准确。
而且听完消息,宾客们还可以聚在一起尽情讨论。有些话题,如果在外面讲,很快就会被锦衣卫请去诏狱了。但在接天楼中,可以畅所欲言,只要不是二百五到公然辱骂皇帝,讨论完拍拍屁股就可以走,啥事没有。
所以接天楼变成了京城的消息海,每日人满为患,一座难求。
十二月十九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朱祁钰快到中午时才迤迤然来到西花厅,听取练纲、何宜、徐正、黄鉴的汇报。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昨天下午武定侯府认女的消息才从接天楼发出去,现在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普通老百姓看热闹的成分比较大,毕竟王妃与皇后那差距可就大了去了,皇后涉及到大义名分,乃一国之母,从儒家理法上讲是所有国人的母亲。
但王妃就不一样了,皇帝愿意宠爱哪个就宠爱哪个,郕王太妃也好,齐王妃也行,百姓们并不在乎,两妃之争顶多就是给老百姓茶余饭后添点谈资而已。
京城的大部分老百姓嘛,还是认太上皇为正统皇帝,认太上皇后为正统皇后。至于代摄君位的景泰皇帝怎么折腾他自己的王妃,不关老百姓的事情。
其次是文臣,反应也不激烈。郕王太妃的祖父汪泉是金吾左卫指挥使,郕王太妃是地道的武将世家出身,文臣也没那么喜欢郕王太妃。
所以皇亲、勋贵、武将、文臣之中,文臣最先破罐子破摔了,爱谁谁吧,反正不论哪位王妃得势都免不了亲近武将勋贵了。
勋贵、武将则分裂成两半,亲皇帝的勋贵、武将支持齐王妃;亲太上皇的勋贵、武将支持太郕王妃。
皇亲之中,除了岷王和蜀王两家,剩下的一面倒支持郕王太妃。
不过在胡皇后复位的问题上,局面就完全不同了,除了铁杆的上皇派,剩下的人一面倒地同情胡皇后,仅有的少数中立派也被舆论裹挟,不敢轻易发声了。
尤其是民间反响最大,老百姓几乎没有不支持胡后复位的。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那些监生、贡生、秀才、举人、普通读书人,见大势已成,法不责众,呼吁为胡后复位再无风险,便纷纷不约而同地记起了圣人在书中教的儒家礼法,个个慷慨激昂、一脸义正辞严地要求拨乱反正。
听完了汇报之后,朱祁钰向何宜等人笑道:“别看这些读书人如此的慷慨激昂,然而能因胡皇后复位事得到重用的,就只有岳正一个人。
因为岳正是真正地承担了杀头的风险,而且如果有一天真如仝寅所言,太上皇复辟了,岳正还是会被彻底清算的。
他承担了捍卫礼法,伸张正义带来的巨大风险,也就有资格享受忠义国士该有的待遇。
至于那些跟着瞎起哄的,就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一样,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何宜明白皇帝的正义感又发作了,笑呵呵地回道:“豫让和申包胥那样的国士,一朝能出一两个就顶天了,剩下绝大部分人都是盲目从众而已。
陛下不抱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了。”
说罢,何宜将一份奏本递了过来:“陛下,定西侯家上书,蒋贵之子蒋义因足疾无法袭爵,请求让蒋琬袭封定西侯。
并且蒋义已经与孙家定下联姻,为蒋琬娶太后的侄孙女为妻。蒋家一并请封其为定西侯夫人。”
朱祁钰冷哼了一声,向徐正问道:“惟中,你说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徐正见皇帝发问,连忙谨慎地回道:“微臣以为,臣下嫁娶之事,陛下倒是不好直接阻止。
但是爵位传承,必须是父传子、子传孙。哪有儿子健在,却将爵位直接传给孙子的呢?”
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的奏本递给徐正:“爱卿所言甚是,你就替朕作如此回复吧。”
说罢,朱祁钰又转向练纲问道:“《救亡图录》做好了吗?”
练纲连忙回道:“启禀陛下,第一稿已经完成,一共有九十九页。微臣领着文士与画工,不眠不休,已经制作了一百份。”
说罢,练纲起身到书案上取过一本厚厚的画册递给了皇帝。
朱祁钰从头到尾,认真地翻看了一遍。上面有太上皇摆开天子仪仗,带着瓦剌大军,分别在紫荆关外和北京城下叫门的场景;也有土木堡战场的惨状、王振在军中侮辱打压英国公、成国公等文武勋贵的场面。
有对孙太后、钱皇后八大车珍宝、六十万两白银输送瓦剌的描述;也有皇帝送车马仪仗、太上皇后献嫔御、侍婢、炭火、毡帐,关切太上皇的温情脉脉。
更有对京城大战,重创也先的详尽记载。
总之,看了这本《救亡图录》,基本就能对从土木堡之变,到京城保卫战,这期间发生的林林总总的大事,有个直观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