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彻底解脱法,朱祁钰也讲得清清楚楚:“我知道自己暂摄君位,众位爱卿也是不情不愿。
没关系,我给你们重创也先,逼他速速归还太上皇。
到时候太上皇回京复位,连年号都不用改了,明年你们继续过正统十五年,我回山东在大海边建我的齐王府去。”
朱祁钰这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词严,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这样可攻可守,如果出来表忠心的人多,就当是观察大臣们怎么站队了。如果没人搭茬,那正好,等太上皇回京时,你们这些大臣就在西直门外,恭迎太上皇复位吧。
至于护送太上皇回京的瓦剌勇士,见到西直门外的大京观,会不会义愤填膺、突然发疯砍人,那我就不知道了。
朱祁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开始盯着酒杯上的唇印发呆。
而大臣们的反应,跟预料中的也差不多。王文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皇帝让位之说,徐有贞第二个站出来反对。这都是朱祁钰内定好的未来首辅。
陈循、周忱、赵新、江渊、俞士悦紧随其后表忠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朱祁钰忙活了快三个月,也就勉勉强强控制住了内阁和六部的首脑,至于再之下的官员,则毫无控制力。
这些中下层的官员,倒也不是真那么想让太上皇复位。朱祁镇对大臣们的管制,明显比朱祁钰这位新君更严酷。
但是大家也没必要非要站出来奉承新君,反正法不责众,大家一起窝在
等着兄弟俩决出一个胜负,大家只管跪下磕头就是了。
朱祁钰安抚完站出来表忠心的大臣们,又喝了一杯酒,便让献歌舞。还是让大臣们看教坊司的歌妓跳舞吧,不然君臣相顾无言,也是说不出的尴尬。
对此大臣们倒是颇为欢迎,既省了君臣间虚假客套的无聊,又能饮酒观舞取乐,却也颇为自得。
只是时间久了,大臣们还是看出不对来了:皇帝一直无聊地坐在龙椅上,闷闷地喝着酒。再看那些酒水食物,明显与众人桌上的不同,一看就是从家里带来的。
最重要的是,皇帝虽然无聊,却迟迟不肯散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深夜,朱祁钰还是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逐渐的,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殿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阻止。
等大臣们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向皇帝询问一下的时候,就发现了另一个事实:如今没人能跟皇帝对等交流了。内阁和六部的首脑都偏向于皇帝,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般,沉默不语。
剩下的人吧,按照资历和威望,不大够资格和皇帝扯东扯西。八个尚书在京外,眼下能给皇帝添堵的人,几乎不存在了。
勋贵那边倒是还有几个公侯,可惜都是自身难保,哪有心情出来和皇帝打擂台。
这次暂时充任奉天殿总管太监的金英、兴安、成敬,就站在朱祁钰旁边不远处侍候着。
成敬不说话,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虽然是郕王府旧人,但成敬也是进士出身,跟普通太监不一样,既不愿做背叛皇帝的事情,也不愿意站在皇帝这边,死心塌地地去反对太上皇。
金英和兴安也不说话,皇帝对内廷的不信任,已经到达了极致,而且彻底公开化了。就看皇帝大摇大摆地放在桌上的自备酒水,在场只要有眼睛的文武大臣、皇亲勋贵,都看得出来:
皇帝连口酒都不肯喝内廷的,连口饭都不肯吃内廷的,这得是对内廷的太监们猜忌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这是赤祼祼的打脸,就是明着表示内廷的太监对皇帝不忠诚。
那文臣们还能再重视司礼监吗,还能再忌惮东厂吗?快省省吧,皇帝都明说了伱们不是他忠诚的奴仆,那你们连个屁都不算。
所以场面就这样尬住了,见皇帝阴沉着脸,也没人敢上前接话。
一直到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吹进来,殿里众人方才又精神了一些,只见一位将军全副武装,腰悬利刃,急勿勿地进入大殿,径直走到皇帝耳边轻声低语起来。
绝大多数大臣自然不认得这位营州中卫新任指挥使赵珄,心中疑惑,更加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朱祁钰听了赵珄的禀报,连连点头。阿剌知院的五百死士做内应,与营州卫、天策卫里应外合,成功从瓦剌大营西北角的最薄弱处突入。
截止到赵珄得到军报之时,两支亲卫已经在瓦剌大营中站稳脚跟,骁骑营、神机营正从营州卫、天策卫撕开的缺口中源源不断地涌进瓦剌大营。
而瓦剌大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在睡梦中乍遭突袭,仓促之间,战意消沉,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
听完之后,朱祁钰问道:“我军有没有突破到也先的中军?瓦剌的粮仓呢?辎重呢?”
赵珄摇摇头:“末将得到军报时,营州卫还没有突入到中军。瓦剌的粮仓与辎重同样都在中军附近,也没有被毁。再说这个天气,粮仓也点不着啊。”
朱祁钰点点头,表示理解,并命赵珄再探。
赵珄出了大殿,朱祁钰再次喝起了闷酒,如今还不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