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剌知院的官瘾刚刚受到满足,正在兴头上,急于执行大明皇帝的诏命,以表忠心。
于谦则完全相反,虽然不敢公然违抗皇帝的诏命,但是执行的也有些不情不愿,因为这些叛将还不只是杨洪的老部下。
于是于谦向阿剌知院回道:“诚王,您别着急啊,皇帝的诏命中明确说了,宣府七品及以上的文武官员必须全部到齐。所以下官得点对一下名册,确保所有人都已经上城头观刑了。”
阿剌笑道:“行,那不着急,反正今天这些人必须得死。皇帝还说了,过不了多久,也要对杨俊处以极刑,请于尚书转告杨洪,让他早早准备棺材吧。”
于谦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从内心来讲,于谦已经有些佩服朱祁钰了,这位皇帝执行力真是不错,说了要对山西官场下手,就真的毫不留情。登基才三个月,皇帝就已经开始对山西挥起屠刀了。
但是佩服归佩服,终归大家立场不同。最开始的时候,胡濙、王直、于谦都有些被新君唬住了。可是现在,这些宣德朝的重臣们都逐渐回过味来:皇帝想做的,可不仅仅是打压正统皇帝一脉,以坐稳自己的皇位。
这些也没什么,还在重臣们接受的范围内。但是现在大家越来越清楚地察觉到,皇帝竟然还想彻底清算宣德朝。
这个事情就怪异了,大臣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儿子执意要清算老子的。
而且新君对宣德朝臣的恨意,要远远大过对正统朝臣的恨意。
对于朱祁镇的嫡系,王骥、陈懋、柳溥等人,新君要么给加官晋爵,要么放一边不闻不问,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反倒是对于三杨,算是彻底抓住不放了。
三杨虽死,但亲信依旧遍布朝堂。
不巧的是,宣府城头上的杨洪、宣府城门外的于谦自己,都是三杨的亲信。而且宣德朝时,于谦和三杨的关系过于明显,以至于现在想撇都撇不清。
在经过反复的衡量后,于谦终于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拒绝追随新君清算三杨的战略。
于谦能接受清算杨洪,但实在接受不了清算三杨。
很快,于谦点查完了宣府的文武官员,一个不少,就连杨洪都站到了城楼上观刑。
阿剌知院笑呵呵地问道:“于尚书,现在好了吧?”
“好了。”
于谦心事重重,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岂料话音刚落,阿剌知院便大手一挥。
数十名亲兵立即将十余名叛将推到宣府城下,手起刀落,人头滚滚。
完事之后,亲兵们将叛将的尸身扔在原地,还踢上几脚,示意城头上的杨洪下来收尸。
至于叛将的人头,亲兵重新拣了起来,当成战利品别在腰间。
不仅城头上的将士们开始喧嚷起来,就连城下的于谦也看不下去了,向阿剌知院质问道:“诚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俗话说人死怨消,砍都已经砍了,为何还要辱及尸身?”
阿剌知院颇不认同地反驳道:“于尚书这话不对,就算按大明的规矩,罪大恶极之人,砍完头也是要示众的。
再说我是奉大明天子的明诏,要将这些叛将的人头送回北京。要不,我把皇帝的诏旨拿来给于尚书看看?”
于谦冷冷地看了阿剌知院一眼,不再纠缠,转身回城,结束了这诡异而尴尬的场面:在这场行刑仪式上,阿剌知院反而看上去像是朱祁钰的忠臣,杨洪看上去则是反叛新君的奸佞。
而于谦夹在中间,既不忠于正统皇帝,也不忠于景泰皇帝,而是忠于已经故去的宣德皇帝,这就显得特别的多余和尴尬。
好在行刑结束了,回城之后,便是宣府的文武官员之间的相互埋怨和咒骂。
最聪明的一类人,如崔文秀这样的,见势不对,便头也不回的率先跑路。剩下的也很聪明,就是反应稍微慢点的人,看到那十几颗在地上打滚的人头,也就回过味来了,纷纷开始写奏本,与杨洪划清界线,向新君大表忠心。
很快奏本就写好了,朱祁钰派来的特使刚要出城,就被宣府这些文武官员团团围住。
特使被吓一跳,只见这些官员各各手里举着奏本,一边往自己手里塞奏本,一连高呼圣上万岁。
特使秉持了朱祁钰的行事风格,直接就告诉众人:“你们的奏本不必上了,没有用。如果你们在任时是廉洁奉公的,不上奏本表忠心,皇帝也不会对伱们怎么样。
如果你们做贪赃枉法之事,就算喊万岁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于尚书就是皇帝派来清查你们的。一个一个挨个查,谁都跑不掉。就是这样,都散开吧,我要回去向皇帝复命了。”
说完,特使便分开人群,急勿勿地离开了。
宣府这边人心惶惶的同时,朱祁钰却正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求雨。
这个求雨是真的求雨,数名宠妃就这样呆愣愣地看着,对皇帝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朱祁钰实在受不住几位宠妃既同情又关爱的目光,只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虽然不是龙王,但我是真龙天子。真龙天子也是龙,说让下雨它就得下雨。”
暮雨闻言,也一本正经地问道:“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