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溥不假思索地说了实话:“启禀陛下,新君好像对于尚书非常忌惮,战事结束后,于尚书会被册封为伯爵,然后以南直隶总督的身份,被新君派去南京,整顿南京京营。
南直隶总督一个任期是五年,而且到期之后,会不会再续,也不一定。
至于杨洪、杨俊,他们父子会被赐自尽,家产全部抄没。
不过按杨洪表现出来的态度看,他是不太愿意体面的,到时新君恐怕只能帮他体面了。”
朱祁镇闻言,反应了半晌,竟无言以对:站在皇帝的角度想想,好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对于黄溥,朱祁镇开始高看起来。这位新晋的天子近臣,皇帝明显极为在乎,不仅黄溥每次来瓦剌大营,都有一群亲卫保护着;而且皇帝的心思和考量,黄溥基本都清楚,这就是纯纯的心腹了。
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祁镇心中感叹:这要是让弟弟当上十年皇帝,自己原来的亲信,就要全被皇帝的心腹挤下去啦。
最明显的就是,皇帝亲信的重臣,陈循和王文,从来不到朱祁镇面前露脸。只有胡濙和王直这种被皇帝厌弃的重臣,才会被派到瓦剌大营来。
皇帝的态度很明白:胡濙、王直这种上皇铁杆,爱死不死。
这就可见新君的偏心之明显。
想通了其中关节,朱祁镇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朕如何才能返回紫禁城?”
黄溥可不会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敷衍道:“新君带领着文武百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迎太上皇回京。”
朱祁镇对这样的车轱辘话,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朕还有复位的希望吗?”
黄溥摇摇头:“此事非微臣所能言说,陛下应该问大宗伯。”
朱祁镇又问道:“那太子能够顺利继位吗?”
黄溥继续摇头:“微臣位卑职小,天家之事,更非微臣所能置喙。”
朱祁镇闻言彻底沉默了,黄溥在隐晦地表达,既不能由太上皇复位,也不能由太子继位,这话外之音,朱祁镇听明白了。
黄溥见状,便要行礼告退。
朱祁镇却唤住黄溥,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将来之事当如何?”
黄溥迟疑了半晌,方才回道:“太祖称帝第二年,便征发百万之众,在凤阳修建中都皇宫,前后历时七年,所以如今中都亦有紫禁城。
臣曾有幸游览过凤阳,中都紫禁城之雄丽壮观,甚至更胜于北京、南京的紫禁城。
听新君口风,也动过修缮中都紫禁城的念头。”
朱祁镇闻言,唰地一下坐了起来,狠狠盯着黄溥。
黄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反正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去凤阳是朱祁镇唯一的生路。
末了,朱祁镇只得无奈地挥挥手,示意黄溥可以走了。
黄溥离开毡帐,还没走多远,又被伯颜帖木儿跑过来拉住悄悄问道:“黄先生,接下来还有大战吗,我等该如何保全自身,还请黄先生不吝赐教。”
黄溥再次实话实说:“现在明军已经占尽主动,接下来,陛下会一边夜袭瓦剌主力大营,一边正面对战孛罗率领的偏师。
至于大战嘛,肯定是有的呀。下官劝忠王一句,待战事不利,您不如向太师提议,由您率本部兵马,护着太上皇先回草原去。”
伯颜帖木儿闻言连忙拱手致谢,乐呵呵地亲自送黄溥出营去了。
……
却说到了下午,昨晚的战果已经清点完成,明军一共砍首四千二百级。
其中兴安侯徐亨的边军最为精锐善战,砍下了一千五百级人头。
而亲卫中,营州卫砍一千二百级,天策卫斩首五百级。
范广的神机营,斩首六百级。余下的四百级,则由刘得新等人的三万大军获得。
朱祁钰又出了大血,和王妃一起进入营州卫大校场,向营州、天策两卫立功将士,一口气发出去了五万两赏银。
从此亲卫将士更加欢欣鼓舞,皇帝发银子实在太利索了,今天太阳升起之前刚砍完人头,还没等到太阳落山,银子就已经进了自家口袋里了。
明军嘛,只要银粮给够,砍起人来那真是没话说。
北城的大将里,最不开心的是范广,自己麾下神机营足足两万三千人,却一共只砍了六百人头,照这样下去,自己这次是别想封侯了。最丢人的是,皇帝一口气给了自己三十万两白银用来赏赐部下,结果现在发不出去。
六百颗人头,即使按皇帝亲卫的标准发赏银,撑死了也不到两万两。
却说有了这四千两百颗人头,朱祁钰命锦衣卫带着人头游行示众,一边宣扬新君的功绩,一边向京城百姓昭示了新君筑京观的想法。
此举惹得京城百姓纷纷侧目,有不相信的,有觉得过于残忍的,也有拍手叫好的。总之,四千余人头和新君的京观梦,引发了京城百姓的热议。
一时间人们都暂时忘了太上皇,都议论起新君来。甚至于,赌场中都开出了赔率:
认可新君能砍四万首级,在西直门外筑起京观的,押一赔二十。
也就是说,一个人砸锅卖铁拿出全部身家,在赌场中押注一百两,如果新君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