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宣宗皇帝。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
宣宗皇帝发自内心地讨厌打仗,更对开疆拓土没有任何一丝兴趣。
但是宣宗的长子,正统皇帝朱祁镇却是完全相反,从亲政开始,就一直在力排众议,持续不断对西南用兵。在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之后,正统皇帝膨胀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最终一战送光了留守京城的军队。
好容易把宣宗的次子换了上来,结果又是一个爱打仗的。也是邪性了,一对兄弟俩,都跟自己的亲爹完全相反。
于谦正低头想着,朱祁钰却像能看穿于谦想法一般,忽然开口笑道:“于尚书,我知道你是先皇着意提拔起来的,我也知道你们宣德朝这帮大臣,从三杨开始,一直数到头,就没有一个喜欢打仗的,也真是邪性了。
不过我尊重你们的想法,眼前这场战事结束之后,北直隶需要休养生息,而南直隶为了支援北京,也受累不少。
所以我决定选两位重臣,担任北直隶总督与南直隶总督,任期五年,去为我安抚百姓,恢复民生。于尚书是治国能臣,就劳烦你出任南直隶总督,去为我全权管理南直隶吧。”
众人闻言,纷纷惊诧地抬起头来:直隶总督,这可是新设的官位,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职责重,权利大。让于谦去做南直隶总督,也算够体面了。
不过直隶总督一当五年,这段时间于谦可就又要远离中枢了。
想到这点,大臣们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于谦对皇帝心思的把握,比其他大臣更加深刻。皇帝这话一出,于谦就知道皇帝是想让属于强硬主战派的罗通来执掌兵部。
于谦猜的一点没错,朱祁钰就是这样想的:战后由兴安侯徐亨出任北直隶总督,而强硬主战的罗通升任兵部左侍郎,管部事。然后对瓦剌进行全面出击,三年内彻底消灭也先。
这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朱祁钰知道历史,于谦这人,和宣宗一样,都是极度坚定的和平主义者。北京保卫战之后,于谦在兵部尚书任上磨叽了五年,也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想为土木堡阵亡将士报仇的意愿。
最后还是也先自己作大死,引发蒙元大内斗,才被部下阿剌知院砍掉了脑袋。
就在众人发愣的时候,朱祁钰又取出第二份奏本,对内阁众人说道:“我翻了一下太上皇出征之前的奏本,看到巡按四川的监察御史李琮上奏说,四川民生凋敝,南北两京的工部还不断派买采办物料,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李琮希望朝廷暂停四川的这些买办摊派,并遣大臣去巡抚四川。
当时太上皇是怎么批复的?”
陈循闻言回道:“太上皇批复的原话是:民方贫困,复差官巡抚,未必不扰人也,其已之。
也就是说,太上皇把李琮的两个建议都否定了。”
朱祁钰闻言,不禁连连点头,陈循都六十多了,还事事记得如此清楚。
上次闲聊时,经何宜提醒,朱祁钰才注意到,陈循实际上是大明第二個连中三元之人,比商辂还要强大。
只不过陈循过于倒霉,明明已经被定为会试第一名,却因为和主考官都是江西泰和人氏,为了避嫌,硬是被退到了第二名。
如果没有这倒霉事,陈循就会在三十岁时达成了连中三元的成就,成为大明科举第二人,仅次于黄观的二十七岁达成连中三元。
想到这里朱祁钰盯着陈循笑笑,心说:后面还有个张居正,在科举上比你更倒霉。你这遇到主考官是同乡,他那是直接碰上个脑残。
陈循可不知道皇帝在笑什么,只得问道:“陛下,李琮的奏本有什么问题吗?”
“哦,有问题。伱重新批复一下,同意李琮的奏请。先帝不是总说要休养生息吗,那咱就听先帝的,不要老是苛待百姓。
对四川的摊派,暂停三年。而且我也知道,以前你们总是为了修宫殿、修皇陵,去四川、贵州、云南、湖广的深山老林里砍伐大木,然后再不远千里运往两京。弄得是劳民伤财,让百姓苦不堪言。
从现在开始,所有采木摊派,全部给我停掉。”
胡濙闻言,立即跳了出来:“陛下,那您的皇陵总是要修的吧?”
朱祁钰摆摆手:“修什么皇陵,朕死后怎么安排,不需要你们礼部、工部去操心,也不用朝廷管,到时朕自有主张。
人死后也就那么回事,为了修个破皇陵,花上四五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弄得老百姓家破人亡,何苦呢。”
不等众人回话,朱祁钰便对王文吩咐道:“你们都察院有个御史叫韩雍是吧,正统七年进士,让他升任右佥都御史,去巡抚四川吧。”
“是,微臣遵命。”
王文想都不想就领命了。
大臣们也都不以为异,上次皇帝要了最近三届的进士名单,挨个过了一遍,专挑着其中的青年才俊重用,所以皇帝提拔韩雍也很正常。
韩雍这个人比何宜还过分,二十岁就中了进士,皇帝注意他倒是非常正常。
讲完这些,朱祁钰便示意众人散了。
兴安却站出来回道:“启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