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心中烦闷,脚下便很快,刚刚走到大门口,差点跟人迎头撞上。
待停下来一瞧,发现来人竟是罗贯中。
只见他手里正拿着本《三国志》,看得摇头晃脑,显然也没注意到朱文正。
朱文正随口问了句:
“先生这么晚,还在读史料?”
罗贯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
“最近正在思考如何刻画刘备这个人物,读了不少资料才发现,这刘备竟然跟我之前的旧主张士诚很像!”
朱文正一愣,忽然想起,张士诚也以仁义著称,深得当地百姓爱戴,莫非刘备的原型人物就有他?
想来也是,若只是参照史书,那人物刻画基本没法写,因为古代正史记录一个人物,往往就是一两句话。
这还是历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有名有姓的人物,一般人甚至普通权贵都上不了史书。
能写数百字的,绝对是惊天大人物了。
而罗贯中曾跟随张士诚一段时间,熟知对方品性,若是以他为参照来写,自然细节充分,活灵活现。
朱文正被勾起了兴致,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疑惑:
“那张士诚虽然仁厚,对部下却太过宽容,据说打了败仗还要封赏,法纪如此松垮,不怕部众造反杀了他吗?”
这句话一针见血,毕竟老实人徐寿辉当初就被陈友谅宰了,张士诚的确让人很迷惑。
谁知,罗贯中听完这句话,却突然笑了起来:
“张士诚仁厚不假,但他并不傻,御下也是很有一套的。”
朱文正一脸好奇道:
“如何御下,快说来听听?”
罗贯中微微一笑,从容说道:
“他身边两员大将,李伯升跟随起义,资历老、权利重;吕珍有万夫不当之勇。
两位都是重臣,日子久了,也时常为争权夺利起冲突。
而张士诚表面上对两位都很仁厚,实际上却常常挑动他们相斗。
李伯升来告吕珍的状,张士诚会故意泄露给吕珍听,吕珍说李伯升的坏话,张士诚也会无意中传达给李伯升。
两人斗来斗去,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实力挑战张士诚,张士诚自然稳如泰山。
而徐寿辉却不懂这个道理,让陈友谅一家独大,最终掉了脑袋!”
朱文正听完如遭雷击,猛然间,朝堂上的许多事情,似乎都能想明白了。
他呆立良久,终于知道该怎么处理李彬的事情,拔腿就向屋里冲去。
跑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回头看向罗贯中道:
“先生以为,天道公正吗?”
罗贯中半生漂泊,满怀热情才学,却错跟了张士诚,最后又被打回一介平民,只能将满腔热血,统统都写进了书里。
朱文正本以为,他会说天道不公!
没想到,罗贯中这段时日似乎看透了许多东西,只是淡然一笑道:
“人在做,天在看,公道自在人心!”
朱文正转身向他深深一拜,这才进了后院。
…………
第二天一早,朱文正就起身进了一趟宫,至于他跟朱元璋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至于李善长这边,回到家中还是觉得不妥,又让胡惟庸想办法,找人给牢里的李彬带了个口信,千叮咛万嘱咐:
“什么都不要招,大家正在想办法救你,一旦招了就全完了!”
李善长倒不是完全在为这个族侄担心,而是担心他恐慌下乱咬一气,把自己给牵扯出来了。
反倒是李彬对自己这个族叔很有信心,不管怎么审,就是一问三不知,咬死不松口!
刘伯温一见李彬这副态度,心中也是有数,索性快刀斩乱麻,花了两天时间,把证据一一罗列齐全,不管你招不招,铁证如山下,让你逃无可逃。
这个时候明代的三司制度还没建立起来,都察院一家独大,刘伯温手中的刀子还是够硬的。
两天时间,暗潮涌动,风云变幻,到了第三日,朱元璋又像往常一般上了朝。
文武百官进站完毕,李善长悄悄扫视一眼,发现朱文正居然还是没来。
偏偏拿他还没办法,毕竟大都督身负重伤,在家休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好在李善长得到消息,朱文正这两天的确进过宫,只要他给陛下提过一嘴就行!
首先是例行奏事环节,各个衙门将国家大事一一请奏朱元璋批示。
李善长一直悄悄盯着刘伯温,没想到对方竟十分沉得住气,一直到百官奏报完毕,刘伯温才突然站了出来。
李善长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故意将这事放到最后,明显是准备往大里整。
果不其然,刘伯温一出来,就神情严肃道:
“臣有本!”
朱元璋一看竟然是他,顿时明白事情不会小。
刘伯温这人不喜长篇大论,平日要么不做声,一说话必然直指要害,语出惊人。
当年跟陈友谅第一次战于龙湾时,群臣皆畏惧汉军势大,纷纷叫嚷着要撤退。
那时刘伯温才刚刚来报到没多久,按理说,一个新人面对一帮元老,不害怕就算利索了。
但刘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