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
滚滚黑烟怒卷冲天。
隔着老远,林季就见城中火光一片。
正中门楼上密密麻麻的挂着数百颗人头,有的鲜血淋漓,有的早已枯干。
两侧城墙上明晃晃的竖着一排丈高大旗。那旗上斗字鲜明,赫然写着:“替道天官,福满人间。”
十几个头蒙黑巾手持长叉短刀的汉子懒洋洋的靠在一边,偶尔扫量一眼零星而过的来往人群。
进出内外稀稀落落的人影全都缩着脖子低着头,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胆颤心惊。
街头店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土家家关门闭户,一群群的野狗狂声乱叫着四下追逐……
即便那当年万鬼围城时,也不及如今这般萧索荒芜!
人祸之患远远甚于鬼乱之灾!
一州府城尚且如此,遑论别处之天下!
林季一路走过曾前旧景,不由心潮狂涌!
自秦灭之后天下大乱,那四起贼兵所争所为不过权财富贵。
可这天下万民仅为生息二字,只图性命而已!
刀兵血海,茫茫无尽。
此番乱象何时了?!
万灵宏愿谁来结?!
“既然天选之名落于我身,上古圣印传至我手,自当责无旁任!”
“人乱可杀,天逆可破!”
“自今日起,这人间乱象由我结!万灵所愿由我了!
“必令万民重获朗朗之乾坤,必使天下再得久久之永安!”
……
随着林季大步向前,那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
林季一眼望见,那正是自己早在梁城时的府邸。
四外街巷上密密麻麻的围了无数人,可谁也不敢靠近前去,更不敢窃语交谈,一个个伸着脖子全都远远的探看着。
林季挤进人群一看,只见千余个头上罩黑巾的壮汉手里抓着明晃晃的长刀把大院四外堵了个风雨不透。
在几个壮汉的呵斥下,一队民夫正扛着不知从哪里拆下的房梁、门板又接连不断的扔进大火里。
透过塌落的院墙,远远可见内中房舍早已烧成灰烬,仅有后院三两间仍自怒火冲天。
自滚滚浓烟中,隐约传来一片悲苦啼哭之声。
“喂!”林季刚往前走了两步,一个戴着黑头巾满脸横肉的壮汉高举长刀怒声叫道:“干什么的?!”
林季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大步向前朗声喝道:“你等乱贼好大的胆子!竟在光天化日下杀人放火!也不怕激起天怒人怨么?”
“啥?!”那壮汉猛然一楞,没想到此时当下,竟还有人敢挺身而出当众质问。
上下打量了林季一眼:破破烂烂的青布长袍,长发散乱披肩,眉宇间浩正威严,颇有一股凛然正气!
“呸!又是个狗穷酸!”那汉子吐了一口痰,长刀一指道:“看着没?那都是像你一般不知死活的书呆子!再敢说半句废话!老子也成全了你!”
林季侧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街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红新黑旧的血迹上落满了层层灰烬,散乱的发丝有黑有白,身上的衣物绸麻杂乱,可无一例外都是儒式长衫。
想来,这些人应该都是敢于仗义执言的梁城文士。
“这么说……这些义士都是被伱所杀?”林季骤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
那汉子晃了晃手中血迹未干的长刀,甚为狂妄道:“是又怎样?再添你一个也不多!”
“止乱天下,约法三章。杀人者,死!”林季字字如雷。
随着话声一落,那汉子手中的钢刀猛然脱手,飞向半空,高悬三丈又惊落而下。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随即,那钢刀又扎起人头高高举起!
“再有同犯者,便是此等下场!”林季威然喝道。
哗!
这一下,聚在四外的人群骤然大惊,虽是远离十几丈外,仍是不由自主的连连往后退了七八步。
就连四下同样蒙着黑头巾的反贼们也被吓了一跳!
隔空杀人,挥刀如臂!
这,这可是修士手段!
一众反贼不敢上前,只是紧握长刀隔着老远团团把林季围在当心,有几个机灵的趁着林季不注意,匆匆向后跑去。
林季心知这几个小子跑去报信,正好他也想借此除灭贼首,也就放由而去。
放眼又看向火光望去,只见前方那大火中央的房顶上,盘膝坐着一道灰色身影。
略显宽大的僧衣随风浮荡,紧闭的双目间灵光闪耀。
悬在她身后的那只高约五丈鸟形虚像,也自盘腿而坐,两眼微合。
人影、鸟像之外金光闪闪的散出一片片璀璨光晕,如似大日初临!
那人影正是好久不见的鹄女。
可奇怪的是,自她周身上下再也见不到半丝妖气浮现,反而佛光凌绕甚有一股禅静之意。
呼呼的火舌不断的乱窜狂卷,可却始终都突破不了鹄女身外那道道佛蕴金光。
自那三间房舍中连续传来的啼哭声虽然听起来凄惨无比,可多半都是妇孺惊吓所至。无论烟气还是火浪都丝毫未曾破入半点。
林季一见当下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