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脸色大变,慌然望向坐在身旁的枯瘦老者。
林季随手拿起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随意拨动着火堆慢悠悠的说道:“身负怒神之力,已至入道中期。此等修为或许在极北尚有一席之地,可一旦踏入中原九州,怕是就有些不够看了!更别说还想护佑一家老小,更是难上加难!”
枯瘦老者闻听恍然睁眼,那一双混黄的眼珠落在林季身上凝视良久突而道:“敢问,阁下是……”
林季依旧拨弄着火堆,既未回话也没看他继续说道:“你们乔装改扮化成了中土模样,千里迢迢远从极北而来,却半路弃了车马钻进深山,看来定是被仇家发现了行踪。”
“可这小庙离山不远又是如此醒目,你们却聚留在此迟迟不走,可是在等着什么人么?”
“这……”那文士模样的男子脸上惊容又盛几分,空自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不经意间向内里围着火堆的女眷们偷望了一眼。
“你们虽是一路惊惶,可却并未驱赶原落于此的乞儿,甚而还舍了他干粮允他围火而坐,方才又请我进门全无半点隔隙之疑。由此可见你等善心未泯,更非久经杀伐素争仇怨之家。只可惜大祸临头就在眼下,一柱香之内,必有一番怒血残杀!”
“而你……”林季说着把手中木棍仍回火堆,定定望着面前的枯瘦老者道:“真到险时,只顾身退。哪又管的了这许多?此间上下二十几条性命全都倚你为重,可你却时刻想着保命要紧,随时遁走。哎!真乃托之非人啊!”
方才,那老者一眼扫来时。林季便已察觉出他心生惧意元神微荡,如林季稍有杀机浮现,恐怕这老者第一个反应就是舍了肉身遁魂而逃!
如此行径,又置他人于何地?
被林季一语点破后,那老者枯瘦的面皮微微跳动了下,瞪着一双混黄的眼珠强行争辩道:“阁下未免危言耸听了些。我等虽是一路乔装南下,也仅是为省些麻烦罢了,哪来的什么宿敌仇家?一路所见,只是些不入眼的流民患匪而已,并无什么修士追杀。又是哪来避难一说?荒居小庙也是女眷不便,暂时落脚而已,哪里是在等什么人?倒是阁下多虑了!暂在庙中将憩一夜,明早清晨便就上路……”
“哈哈哈哈……”
不等他说完,林季突而哈哈大笑道:“原本我以为,你仅是贪生怕死而已。可如今看来,你却是恶皮蒙身,与那追杀之人本就是一伙儿的!”
“数以百计的黑衣杀手持刀舞剑已在五里之内,转瞬即到。以你堂堂入道中期竟会察觉不知?怕是众人聚留于此的小庙,也是受你指向而来吧?你,到底是谁?又是居心何在?!”
枯瘦老者面容一凛,仿若时机已到也无需再掩饰什么了,直盯盯的望着林季道:“阁下不过路经此地而已,又是何必多管闲事!”
“闲事?”
林季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对我而言,苍天之下四土之滨更无半点闲事可言!更何况,受人所托,这极北萧家,我今日必保不可!”
此言一出,别说那正在对面的枯瘦老者,就连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以及远处火堆旁的一众主仆女眷也不由得骇然一惊!
方才,林季拨动火堆时,站在他身后的北霜暗用膝盖点在他背上写了个“狐”字。
其实,不用她提醒。
林季顺着那文士不经意的一瞥,也早就发现那远处火堆中有一个女子看起来极为眼熟。
虽然她经了易化之术遮了样貌掩了身形。
可林季早就窥出了她隐之不去的气息,那正是胡玉娇!
胡玉娇身为人妖杂血刻意匿去了气息,可她身边那个年岁稍长被众人围在当心的中年女子,却是妖气难藏!
胡玉桥似乎有些矛盾,躲在人后眼神儿躲闪似是不敢直视林季,却又几度忍不住想要露面出声。
身旁那中年女子紧紧的搂着她,抵护之心意重情深。
不出所料,那女子应该就是她的母亲,萧长青的遗孀!
这两狐女竟与一众凡人相行为伴远从极北而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此间众人都是萧家之后!
早在天京时,林季受萧长青赠剑授法之恩,答应了他若有方便,尽护萧家周全留一条血脉。
事有凑巧,正被他遇了上,又是岂能不管?
莫说应人之托,即便此间众人全是寻常百姓,与他毫无关联,他又怎能坐视不顾?
“果然如此!”
那枯瘦老者怒喝一声,身形一荡飘出门外。
大声如雷的怒声喝道:“管你是谁,既已入阵,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之不得!开!”
轰隆隆!
庙门外猛的炸起一片雷鸣,自窗棂棚顶缝隙间透入的阳光立时隐去,小庙四外鲜红一片,宛若血染一般!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声,四起激荡。
小庙连连摇晃,滚滚灰尘自棚顶扑然乍落。
林季扬袖一挥,清风拂动间,四下灰尘全被罩了住,轻飘飘的落在一旁。
“还不让那些护卫进来,等着受死么?”林季挺身而起,面向中年文士喝道。
“啊?”那文士也曾修行,只不过仅有三境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