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那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旦经历了,明明有在一起的选择,却要为着另外一种选择,两地分割。
恐怕在关系到未来发展的大事上,很难有人不权衡利弊吧。
连许怀都在替他权衡利弊,连这个不爱管闲事的人,都在帮许晓雅考虑,许念去哪所学校更好。
他许念就没想过吗?他没有衡量过得失吗?
那许怀究竟是天秤上倾斜的选择,还是另有原因。
说白了,他不相信许念可以为了他,放弃更好的学校,能考上清北另说,就这两个保送名额,有多难得他比谁都清楚。另一边又十分惋惜,他不想做罪人,将来有一天许念后悔去北舞,或者就业受限,会耽误他一辈子,到那时,会不会受埋怨。
但他的私心,当然是能和许念一起去北京,这样显而易见的理由,此时却有些微不足道了。
让他纠结的,大致如此。
没有许念的答案,他想破脑袋只会越想越乱,一道无解题。但就这样干等着,也等不来闷葫芦主动跟自己解释。
他主动去提,更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早知道别这么装逼赌气好了……许怀此时抓心挠肝,好像吵架吵输了,回味过后觉得自己应该能发挥的更好。
眼下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事能连接上,但又不太确定,断断续续。
大慈大悲「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可以保送的。」
许念攥着手机在课桌肚里,思考了一分钟。
n「钟实早就说过。」
大慈大悲「少打马虎眼,我是说南京公安!」
n「嗯……校考前吧。」
大慈大悲「校考前?那你在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能保送?」
n「不知道。」
大慈大悲「我知道省工大是三中择优推举,那南京公安哪来的?许晓雅给你办的?」
n「差不多吧,我是烈士遗孤,你知道的。」
大慈大悲「非去不可么?」
许怀发出这五个字,足以证明自己内心的纠结,又觉得不应该给许念造成负担,所以赶忙撤回。
但许念还是看见了,手慢慢收紧,被手机硌的格外疼。
他也这样问过许晓雅,非去不可么……许晓雅没有回答,只是不同意他考北舞,一个带着答案提出的问题,无论有没有回应,结果都不重要。
大慈大悲「去吧。」
许念心头一紧,酸楚感弥漫整个胸口。
n「什么……」
大慈大悲「省工大比南京公安排名高多了,而且能留在本地,还可以照顾许晓雅,也顺便帮我看着点许君山。」
许怀打完这段文字,将手机锁屏,扔进桌子里,发出哐啷啷的响声。
讲台上老师投来的锁定目光,也全然不顾,整个人瘫软着上身,头歪靠在墙壁上。
许念在他后桌,两人不过一米的距离,仿佛隔了千万里,他想去扶一扶,却怎么也够不着。
那种感觉像是一个人坠落山崖前,松开了自己的手,甚至不敢保证,同他一起坠落还能不能再次抓紧这双手。
许念看着他肩膀松弛,校服的衣领也有些松懈下来,露出后脖颈的痣。
他从未觉得那颗痣如此清晰,像是前世留下的印记一般,烙印在心里时,愈发的酸楚不已。
在外人看来,这种事再简单不过了,身为学生,先不说是不是以学业为主,以许念的成绩,几乎是全国顶尖的大学随便挑,又有两个可以保送的学校可以选。
在人生大事的节骨眼上,还有什么事,比自己未来的前途更重要呢。
可在许念心里,更重要的是和许怀构画的未来,他甚至只能退步到,考到同一座城市就好,他们还有bossa,还有出租屋,还有许怀收藏的五十多家想吃的店,长城故宫五道营,他们都没一起去打过卡。
也没有当彼此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放眼台下,只有一人最耀眼,从芸芸众生里,毫不费力地认出对方。
还没有过上真正的二人世界,还没有并肩站在一起,面对世俗。
高考是什么,大学又是什么。
是人生的分水岭吗?是记忆里的故乡只剩冬天吗?是相聚的时光只能停留在寒暑假吗?是想说的话只能通过打字传达吗?
可以是,也可以都不是……
什么时候,选择多也成了一种负累,就意味着,需要顾虑的更多。就像他曾经想要放弃北舞,在校考上放水,他甚至后怕到汗毛倒立,倘若真的没被北舞录取,那今日景象,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许怀低着头,按出“去吧”两个字时,是真的想让自己去读保送吗?他的情绪都挂在脸上,可许念现在看不见他的脸,也根本不敢看。
他不想再看见被套进壳子里,被黑雾笼罩的许怀了,如果他不能给许怀光明,也绝不会将他再次送入黑暗。
……
放学时,许念故意放慢脚步,以他对许怀的了解程度,肯定头也不回地蹬蹬蹬往前走,只有别人追着他的份儿,从来不会有他委屈自己追着别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