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串店进门便是又长又宽的麻辣串台桌,大家都是围着台桌用餐,想吃什么,自行在涮盘里取就可以,最后老板会数钎子计算价格。
涮盘台桌比起从前的小摊,几乎大了一倍,红色的塑料凳子整整齐齐地码放一圈。
要说虽是小吃摊美食,店内也没什么装修,却非常的干净明亮。
可见是老两口平时很勤劳,从用餐的台桌到小料区,再到每一个装满冷冻菜品的展示冷柜,和饮料柜,都有经常擦拭的痕迹。
任何一个角落都透露着经营的用心。
坐在角落里的老人,穿着的围裙许怀十分熟悉,正是十几年来都没变过的款式,虽然旧的有些边缘起毛,但非常干净整洁,连油渍都看不见。
见有客人进门,老人的身形略显吃力,双手拄着膝盖,缓慢起身,脸上挂着久违的笑意。
“李爷爷。”许怀回应着善意乖巧的笑容,他的声音变了,长相身高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但喊出李爷爷三个字的时候,老人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许怀。
“啊呀呀,是你啊小伙子!快进来快进来!”
李爷爷脚步也不似从前矫健,但还是努力地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许怀面前来迎接。
老人家双手落在他的双臂上,仔细打量着:
“哎呀,孩儿可有日子没来了,都长这么大了?这大高个,比爷爷都高啦~”
许怀奋力的点头:“可不嘛李爷爷,我搬走后这还是第一次来,有两三年了,您身体还这么结实。”
老人家笑得灿烂艳阳,脸上的岁月痕迹也不能阻挡他的美意。
“老啦,腿脚不太利索啦。”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许念,一并热情地伸手去迎接:“穿一样的校服,带同学来啦?以前总看你独来独往,长大啦交新朋友啦?”
许怀傻笑着看了看身后的许念:“哈哈哈是是,爷爷,是同学,也是我哥。”
老人看着两个同样高拔挺直,英俊白皙的少年,稀罕的眼神快溢出水来。
“好好~真好,哥俩长得是有点像,都那么白,好看好看,是大孩子了。”
许怀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一眼望到底:“爷,李奶今天没来,就您一人忙得过来嘛?”
李爷爷神色略显踟蹰,但很快又恢复慈祥的面容,引着哥俩朝菜品最丰富的区域坐过去。
“孩子们,今天你俩随便吃,爷爷请客~”
许念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被许怀制止,按住了像拨浪鼓似的他念哥,自己乐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好啊爷爷,那我俩就不客气啦!”
李爷爷记得许怀的喜好,给他烫冷面的时候,多加了毛肚和鱼丸,许念看着他这碗丰富的配料,悄声问:“你不是不吃内脏么?”
许怀嘴里塞的满满的食物,毛肚咀嚼起来带着脆响:
“除了李爷爷的毛肚,别的内脏一概不吃。”
听得李爷爷在一旁笑意满怀,像看着自己家孙子,从外地上学回来,总要奉上最好的,他最爱吃的东西,这种隔代的幸福感,无从替代。
老人家忙完,坐在了离许怀最近的位置,看着哥俩大快朵颐地炫。
“咋样啊孩子们,好吃吗?”
许怀腾不开嘴,点头的幅度快成磕头了:“还是那个味道,太香了!!好不好吃念哥?”
还不忘撞一下慢悠悠吃得,根本没空抬头的他念哥。
许念也不停地点头,顾不上礼貌,手里的钎子一直没停下往嘴里送。
李爷爷又去冷藏柜里挑了好多,许怀从前爱吃的串串,塞到了他们面前的涮盘里,一边帮忙涮着,一边说:“别客气,多吃点,这儿还有好多,吃完了爷爷再给你俩烫。”
许怀看着老人独自忙碌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心疼,又问起:
“爷,我李奶是今天有事嘛,没来帮您,我看您这儿要是坐满了,一个人可是要累坏了。”
爷爷手里涮串的动作没有停,身子却颤了一下,他看不清老人的面孔,不知道片刻的不语,是什么意思。
“你李奶,嗯……她走了。”
许怀还没反应过来:“走了?去哪了……”
给许念急得像瞪傻子一样,拧着眉毛看他,还不忘踢他一脚,小声说:“你傻了吧你!”
“啊啊!!啊???什……什么时候的事!!对不起啊爷爷我不知道!”
慌乱得嘴皮子打架,差点就兜不住嘴里的食物。
既抱歉又局促地连双手都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老人转过身给他们添汤的时候,许怀注意到,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岁月的褶皱明显加深,无尽的悲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散发着。
“嗯……去年这个时候吧,走得急,但没遭什么罪……”
哥俩默默低下头,对视一眼不再敢讲话。
许怀心中酸涩,甚至不敢看爷爷的眼睛,都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连嘴里的美食也失去味道,从酸涩变成扭痛。
看着爷爷苍老的双手,和依旧干净体面的衣着,再想到这一年来,独自经营着属于两人的小店,携手忙碌了四十多年的小店。
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人尽散去,独自一人擦拭着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