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被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叫醒时,正好许君山买了早点回来。
不一会儿,就听见许君山拖沓着拖鞋,走近许怀的房门,怯生生地敲了两个长音,显然不太敢吵醒许怀,又怕他上学迟到。
许怀以前起床气非常大,他爸一直记得。可许君山应该不记得,他儿子早就独自成长了,连起床气都被包裹得不见天光。
许怀听见他爸的敲门声,吐了一口长气:“嗯,起了。”
从门背扯下晾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俨然还是气鼓鼓的。
洗漱时,一手刷牙,一手无聊地刷着手机。
微信里,许念素白的头像已经被几个热闹的群挤得靠后。
他突然不想让这个名片,脱离他立刻就能看到的页面,他想把这个人提在裤腰带上,时时拽着,好像一松手,就从他微信里跑了一样。
点击头像进去,他们的聊天时间,还停留昨晚。
他想给他发个消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戚戚。
“我这是在刷存在感吗?”牙刷捅得嗓子眼直干呕。
就听见许君山轻轻喊了声:“儿砸,喝小米粥还是紫米粥?”
他立刻回神,含着牙刷,提高声调说:“小米。”
在聊天界面,输入栏里打出「早饭吃了没?」发了出去。
发出去的瞬间就懵登了。
淬着嘴里的泡沫,暗暗后悔:
……这啥啊这是,有毛病吧,至不至于。
……人家能不吃早饭吗,傻逼才不吃早饭。
赶紧撤回,操作的手都狠歹歹。
锁屏手机,扔进裤兜里。
加速漱完口,洗脸,熟练又紧张着。
洗到一半,裤兜里震了一下,他赶忙擦干自己,手上还有淋漓的水迹,掐着兰花指,从左裤兜里捏出手机,点开,一个赫然惨白的头像,传送来一串问号,紧接着又一条,「吃了。」
许怀瞬间汗毛竖起,倒吸一口气,那种不尴不尬的酥麻感,似乎成了许念给他的独有情绪。他立刻锁屏手机,嘴里念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卧槽?我撤回这么及时他都看到了?神之手速啊。他想。
一边喝粥,一边想怎么把这份尴尬给圆上,想了好几种方案,输入了,斟酌一番又觉得不对,删了,再输入。
然后转念一想:能不能只有他在这糊逼想,人家并没有觉得咋样。
而另一边的许念,一直看着许怀的微信名,一会儿闪成“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变回“大慈大悲”。终于不耐烦:
n「有事快说。」
大慈大悲「????」
n「说。」
大慈大悲「没事。」
过了好一阵儿,许怀觉得这粥喝得没滋没味,实在没胃口。便放下勺子,跟许君山说一声上学去了。
许君山还在厨房浣洗着什么,探头一看早餐都没怎么动。
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儿子,许怀就已经换好鞋,拎着书包和大衣出门了。
他这个时间出门,大概率是走到车站,校车已经开走了。
于是习惯性地打开打车软件。
……
许君山不在家的日子,许怀的早餐非常简单。
校门口早餐铺子买个热狗肠,俩鸡蛋,就能凑合一顿饭。
反正早上那两口粥跟喝水似的,等于没吃。
于是他又在经常光顾的铺子,买了惯用套餐。拉开外套的拉链,揣进怀里。
许念也真是刻苦,几乎每个早上许怀到教室的时候,许念都已经在刷数学英语卷子。
“早,念哥。”看得出许怀已经尽力遮掩尴尬了,早上那一句脱手而出、莫名其妙的问候,让他这个没谈过恋爱,自以为直男的直男,有点摸不着头脑。
想不明白他在一个老爷们面前,刷什么存在感,即使这个老爷们弱不禁风,还不如个好老娘们。
许念这个人,怪就怪在,本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像个修行的僧人,总也猜透他那迷惑人的丹凤眼背后,到底在想什么,也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句,能说出什么噎人的话,若即若离,又让人充满探索欲。
想融入他的生活,或者带他融入,能感受到他的积极,同时也排斥,一个矛盾集合体,要,又不要。
以为多给他倾倒一些,会更容易接受,可他一边接受,一边又像在说,自己装不下,别倒了。
许怀内心是很想捂热这样的人,他看得到他的孤独与冷淡,并非与生俱来。
他让许怀帮他给大家刷午饭的时候,一句“帮帮我。”许怀的心都化了。那种局促不安他也有过,甚至充斥着整个童年。
幸运的是他有钟实陪伴,而许念的门里,似乎只有他自己。
他不知道18岁之前的许念,是什么样的,被迫经历了什么。
就像许怀自己,明明可以和其他人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却在成长的路上,被迫地走了一路荆棘,一脚的血。
他是淋过雨的,他看得出他也怕冷。
看得出许念是被温暖过的人,又怕失去温暖,所以把自己冷冻起来,拒绝又迫切来自他人的善意。
许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