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允棠身着青色箭袖,轻松拉开一把红色短弓,箭尖直指百尺开外的靶心。
崔奉在她身后负手而立,沉声道:“吸一口气,沉入丹田,稳住气息,感受风向和风速。”
她照做,瞄准,脱弦,一气呵成。
这一箭,她射得是信心满满,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虽也上了靶,可距离靶心足有一寸多的距离。
“你是不是在疑惑,明明瞄得很准,为什么会这样?”崔奉笑吟吟道。
允棠点点头,迟疑道:“风向西北,动叶十里,莫非我矫枉过正了?”
崔奉蹲下来,从地上拾了一根树枝,在左侧画了一张弓,右侧画了一个靶,抬头笑问道:“你觉得,这箭离了弦,状态是什么样的?”
允棠也蹲下来,得意笑笑,作为985的高材生,怎么可能连抛物线都不知道?
她从左至右画了一道弧线,看向外祖父,等着接受夸奖。
崔奉欣慰点点头,又将这根树枝举到眼前,模拟箭的运动轨迹,“你说,这箭尖,是永远朝向靶心的,是对是错?”
“当然是对的。”
“实则不然。”崔奉扔下树枝,又从她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两只手在羽箭头尾摆弄着,“这箭离了弦之后,并不是平直的,说是像水蛇一般,摇头摆尾也不为过。”
“但是,这里。”崔奉指着羽箭的“七寸”,和头尾对称的位置,“还有这里,这两处,是不动的,一直在你画的这条弧线上。”
波动?
允棠听这番话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听了一堂老教授的物理课。
“箭身的材质、长短,弓的力度,每个弓箭手的发力习惯,都会影响这两个点的位置。你很像你的母亲,天生就是会射箭的。你只需要在成千上万次练习中,找到属于你的‘七寸’,届时,百步穿杨也绝非痴人说梦。”
崔奉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她却从中获得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外祖父,母亲射箭真的很准么?”她好奇问道。
崔奉点头,怅然道:“珞儿是极有天赋的孩子,一点就通。你外祖母也是个偏心的,似乎将世间一切美好都给了她,你别看你舅舅貌似神勇,可论用兵和骑射,他远不及珞儿。”
“可舅舅肯吃苦啊。”她歪着头说道,“即便不是一学就会,可是他肯花无数个日夜去磨练,这份心志,您也该夸奖他一番的。”
崔奉一怔。
允棠继续道:“外祖父您,素有战神的称号,可您又只有他一个儿子,压力可想而知。舅舅不似母亲天赋异禀,可为了能追上您和母亲的脚步,他私下里花费了多少功夫,其实您是知道的。”
崔奉喉结滑动,半晌才勉强干笑了一声,“他又不是孩子了,还需要为父夸奖。”
“您是他的榜样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您的肯定。”允棠拿着羽箭起身,笑道,“我看您对将士们,对马儿都不吝啬夸奖的,如果有机会,也夸奖舅舅几句吧,他会高兴很久的。”
崔奉看着她重新戴好护指,认真练习起来,抚着胡须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崔奇风急匆匆赶来,肃然道:“父亲,允棠,宫里来信儿了,说明日卯时正,入宫听诏。”
*
根据小满带过去的提示,辛晁氏果然在晁老夫人脑后摸到一枚铁钉,又按照允棠之前的嘱咐,谁也没惊动,穿着孝衣直奔开封府击鼓鸣冤。
这令人发指的案件,很快便震动了整个汴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要下此毒手?
原定三日之后的下葬,也是不能了,开封府派人检视尸体,又发现老夫人有中毒迹象,则将晁府上下,包括暂住崔府的姚妈妈,都带回去审问,推鞫出杀人经过。
有人曾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毒,致使老夫人困乏昏厥,因萦竹失踪,老夫人摔倒之时发生何事尚不明晰,但摔倒所致的后脑受伤应不致死,真正要了老夫人命的,是那枚深深嵌入头骨的大铁钉。
搜查晁府时发现后院正在修缮院子和房屋,地上各种各样工具横七竖八乱丢,铁钉也是四下散落,无从查起。
在亲友邻居间排查时,多人表示:晁家婆媳素来不和,下人们也都证实,崔清璎背后辱骂老夫人是常有的事,开封府便把嫌疑定在了崔清璎身上。
可崔清璎也不是省油的灯,坚称此事与自己绝无干系,是贱婢萦竹与人私通,老太太不肯放,这才起了杀心。
晁府下人们都证明,萦竹确实挨了顿毒打,几次昏死过去,可之后去向如何,到底是死是活,便没人知道了。
因确实无证据,一时间,开封府也拿崔清璎毫无办法。
当允棠听到消息时,气得一拳砸在案几上,后槽牙都快咬断了。
这骗老夫人的借口漏洞百出,可善后的工作,崔清璎可是下了苦功的。
萦竹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可能是自己出的晁府,崔清璎更是不可能亲手做这些事,一定是有人来将尸体带走了,会是谁呢?
正苦心思索之时,怀伯来报,“姑娘,瑄王殿下遣人来送口信,请姑娘过府一叙。”
“瑄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