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缓缓将头摆正,脖子上被匕首抵住的地方一凉,瞬间现出一道血口子。
崔奉手上又用了用力,鲜血顺着刀身汩汩流下,“我问你,清珞在边关产子之后,你为何不站出来承认?让她一个女子独自承受骂名?”
“我...”瑾王垂下眼眸,“我不敢。”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崔奉单手揪住他的领子,将整个人提得离了地,近乎疯狂地嘶吼道,“她跟你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她还不如你的颜面重要吗?”
“不是的,不是的。”瑾王摇头哭道,“我不是怕别人说什么,我是怕,怕清珞知道,那日那个玷污她的禽兽,是我!我不忍心让她失望...”
“她早就知道了。”
“什么?”瑾王错愕转头。
允棠一字一句地重复,“她早就知道了,她一直都知道是你,只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翟妈妈曾提起过,两人情窦初开之时,瑾王殿下曾亲手做了一朵红色海棠绢花,送给母亲。
母亲怀胎十月,翟妈妈并不在身边,可后来也听冬月提起过,母亲时常看着那朵绢花流泪。
起初听到这话时,她只以为是母亲失了清白,再不能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心有不甘所致。
可听了瑾王刚刚的描述,明明母亲已经不准备嫁给他了。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不可能,”瑾王双眼涣散,拼命摇头,呓语般不停说着:“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的,这不可能。”
允棠上前一步,冷声道:“瑾王殿下,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瑾王一怔。
“允棠,允...棠,”他机械重复着,忽然崩溃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清珞,我对不起你,我就该千刀万剐啊!”
“母亲也不光是为了维护殿下你,更是为了朝堂安定,十几年前的朝局形势,殿下定要比我清楚得多。”
允棠一番话,掀起在场所有人的回忆。
十几年前,官家正值盛年,东宫之位悬而未决,皇子们齿少气锐,头角峥嵘。
五皇子珩王自小随舅舅原挚出征,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六皇子瑾王为了能配得上崔清珞,也自请领兵出征,上阵杀敌。
当时除皇长子珺王外,就属他二人备受瞩目,所受非议也最多。
读一鉴之书的瑄王,自然是不把匹夫之勇的武将放在眼里,在矛头都指向珩王和瑾王的时候,养精蓄锐,暗自丰满羽翼,把官家安排的事,做得一件更比一件漂亮,没几年风头便盖过珩王和瑾王。
此处先放下瑄王不提。
彼时贤妃弟弟原挚还没做到忠武大将军,只是个从七品的翊麾校尉,实力稍显不足;可瑾王却是与正二品节度使崔奉的嫡女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成婚是早晚的事。
朝堂里便涌现出一批拥护瑾王的臣子们,在他们眼里,珺王懦弱,妇人之仁,不堪东宫之位。
而瑾王,熟读兵书,文韬武略,颇有大将之才。
瑾王毕竟年轻,耳边风吹得多了,也开始自命不凡,倨傲自大。
有心者便适时抓住把柄,对这场早就命定的婚事,开始多加阻挠。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直到珩王战死,崔清珞产子,才告一段落。
崔奉将瑾王扔在地上,喃喃道:“我教清珞分析局势,是希望她能辅佐明君,并非牺牲自己呀!她是让我骄傲了一辈子的女儿,可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到这,驰骋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官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清珞是个好孩子啊。”
皇后泪眼婆娑,早已说不出话来。
瑾王看着崔奉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哽咽道:“崔将军,是我对不起清珞,对不起你,我万死也难辞其咎。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我到了地府再亲自跟清珞请罪,求她原谅。”
“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只求崔将军能好好待允棠,毕竟那可怜的孩子,她是无辜的。”
崔奉抬头,看向允棠。
她生得和清珞一样好看,如花似玉的年纪,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迟疑片刻,崔奉将手中的匕首一转,反手握住起身。
就在允棠以为,外祖父就要这样放过瑾王时,银光一闪,那枚匕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
瑾王惨叫一声,众人这才看到,他的右脚脚腕,已经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他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脚腕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程抃忙跑过去,将身前衣袍扯下一条,再用布条将瑾王的小腿死死系住。
可官家没开口,作奴婢的也万万不敢私传太医,只得又去扯布条塞向伤口。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崔奉撩袍一跪,一字一句道:“罪臣崔奉,伤及皇嗣,自知罪孽深重,特请辞官,望官家,准罪臣携家眷,告老还乡!”
说完,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你!”官家叹气,“你放心,朕事先已经说了,绝不会怪罪于你,你又何苦...”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