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对待孩子一直都很有耐心。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鬼娃娃,毫无负担地道歉,神色坦诚,“我不明白这些事情,我也不了解你们的过去。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伤害暗组织的任何成员,更不会伤害首领。”
织田作之助道,“除去私事不谈,铃子小姐是位好首领。”
小鹿御铃子:。
可恶,什么叫除去私事不谈!
我和我的马甲到底是给你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啊!
鬼娃娃抽抽噎噎地反驳他:“铃子一直都是好首领!不用……不用你说!”但神色里对他的排斥肉眼可见地慢慢少了一些。
织田作之助暗叹:果然还是孩子脾气。
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高兴。
“你很喜欢铃子小姐?”
“废话!我最喜欢铃子和哥哥了!”
这样么。
织田作之助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由里子前辈,铃子小姐和我说起过你。”
“她说,你是组织里最偏执,弱小的孩子,也是她最不放心的
孩子。她也很爱你。”
总共只和他见过两次面的小鹿御铃子:?
不,我很确定我没对你说过这话!
织田作之助,看你这浓眉大眼的模样,怎么还学会骗小孩了!
性格耿直,难得说一次谎的前杀手少年,显然不知道自己当着正主的面在面不改色地胡诌,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鬼娃娃柔软的头顶。
“铃子小姐是首领,她是这个组织站得最高,望得最远的人。由里子前辈,你难道不相信她的判断和决定吗?”
鬼娃娃终于停止了抽噎。
她慢慢低下头。
“由里子知道了。由里子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担心了。”
她同样和织田作之助一样,蹲下小小的身子,将滚落在地上的布偶娃娃拍了拍表面的灰尘,抱回了怀里,声音小小的。
“你好像没那么讨厌……你应该不是坏人。对不起,由里子刚刚不是故意的。”
剥开那层疯狂的外壳,鬼娃娃一直是个听铃子的话,可爱的乖孩子。
“由里子只是无法忍受会有人会伤害到铃子这种可能。我希望所有的痛苦都能在我身上——这样铃子就不会难受了。”
她出神地望着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细小针孔和切割后再度缝合的痕迹,细小的红色脉络宛如般爬满她的皮肤。
鬼娃娃把目光平静地转向面前织田作之助,忽然低声道,“织田。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织田作之助沉静道:“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的话。”
“我的父母说,他们爱我。”
鬼娃娃歪了歪头,鲜红的嘴角狰狞的缝合线微微动了起来,居然是有点嘲讽的弧度。
“但我是被他们用剪刀活活剪死的孩子。他们说我是最完美的作品。”
“……这是爱吗?”
小女孩发出呢喃。
嘴角狰狞的豁口,残缺的幼小的手指,被取出来的心脏。
她在挣扎,哭喊和哀求中一点点碎裂,直到她声
带损坏到完全不能发声,身上的疼痛也没有停止,父母露出喜悦的笑容。
她呆呆地注视地上被血浸得脏脏的布偶娃娃,娃娃露出哭脸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也在腐烂,分解,走向死亡。
像幼鸟折断翅膀,肢体被残忍地切割得七零八落。
她的父母只给了她三件东西。
新生,死亡,布娃娃。
两个疯子把自己生下来的孩子硬生生逼成了不像人的疯子。
“由里子要死了吗?”
眼睛好痛,睁不开,好难受。
死亡好像是她的归宿。
但小鹿御铃子却将她拉回了这苍白到可憎的人间。
她摸着小女孩的脑袋,温声道。
“好孩子。不用害怕,他们不能再伤害你了。”
“可是……好疼……不想疼……”
“但你不该这样死去。你不能。”
白发金眼的少女伸出手,慢慢盖住她空洞洞的左眼,声音平稳,“你的哥哥在等你。”
由里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但她浑浑噩噩的脑袋里被灌输了一条想法——
哥哥。她还有哥哥。
哥哥会保护她的。
所以,她要去找哥哥。
由里子瑟缩地靠到小鹿御铃子的怀中,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用少女递来的针线一下下地刺在自己的身体上,缝合着那些伤口,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残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