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第一的赵子,竟然是“赵钱孙李”里面最弱的那一个!
而她此前,也并不知。
她不知孙寅在围匡悯前就已经做好了拼死登顶的准备,她不知一向乐呵呵待谁都亲切的钱丑,竟然隐藏了真君的修为。
但她的惊讶,也只是一闪而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对这个世界并不好奇。
看样子是能够活下来了,那就做幸存者应该要继续做的事。
她默默地退后,不让自己成为这场战斗的突破口,转而去专注于支持隐日晷。当世真人再加上洞天宝具,至少不会成为此战的拖累。哪怕只是在关键时刻对匡悯的离去稍有迟滞,亦是胜利之天平上沉重的砝码。
围杀一名衍道强者是艰难的,但匡悯正在瓮中。
天地无垠,而洞天有限。
绝巅强者无限的可能,被框在此洞中!
匡悯的情况并不乐观。
钱丑深不可测,而孙寅甫登绝巅,就已非凡。
那铺开来的血海,无限释放的恐怖杀气,根本不能阻止两尊护道人的靠近。
赤发涉水红胜血,宝船压浪比天高!
“这隐日晷……竟然真是,为我准备!”
血海正中,龙蛇结陆如孤岛,匡悯独立其上。
若无隐日晷,他不至于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只能靠推测。若无隐日晷,这两人须也定不住他!
感受到这两尊衍道不惜对耗道则本源也要分出生死的决心,他也确切捕捉到了死亡的迫近——不仅仅在于眼前之围,也在于不知何时就会腾出手来,把目光落回自己身上的大景帝党。那些根本背弃道门荣耀的肮脏豺狼。
所以不仅要突围,还要快!
刑徒铁槊传来冰冷的刺感,他握紧此槊,第一次把它当做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
也罢!
“喂。”
他在心里喊:“醒醒。”
在漫长的、几无尽头的虚妄里,有一个似梦方醒的、惺忪的声音。
“嗯?”
声音里的情绪,很快就在坠落,变得沉重。
手长过膝的匡命,安静地平躺在一处光台中,双眸微阖,呼吸悠长。双手叠在腹部,结成炉印。在漫长的沉睡中被唤起。
三步见圆的光台外,是深邃无边的黑。
他闭着眼睛在这里静躺了很久,此刻才微微地颤动着眼皮。
我体内好像住着另外一个人。
虽然我从来没有看见他。
虽然我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眨眼,每一刻每一息的记忆都存在。
但总是……
有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呢?
我的人生。好像不真实……
我明明已是如此强大的真人,明明早就看到我的绝巅路,但总是越走越遥远。我总是要用很长的时间走回来,再用很长时间走远。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那超凡至高前来回。就好像那抵达现世极限的超凡高峰,只是镜中花。
我问过很多人,陛下、闾丘丞相、于帅、宗掌教……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要多想,这是正常的。
后来我怀疑,我是否问过。
为什么他们回答我的语气,都一样?
有时我会怀疑这个世界的存在,怀疑我所见到的一切。
唯有生死间的大恐怖,能让我感觉到,我存在。
匡命睁开眼睛。这无尽黑暗里的天光,不知从何而来,他的目光,也不知向何而去。
但此时,在光台天柱的尽处,光纹一漾。
他于是看到一张脸,一张自己的脸。眉眼鼻唇,无一不同。
那感觉就像是低头照水镜,水中映明月,也映出自己这张脸。
那张脸说——
“醒来!”
这里好像一口枯井,而自己在井底……匡命心想。
多少年的井中人!
井底之蛙望明月,明月岂为我独怜?
你是蟾蜍啊。
他在天!
下一刻,他就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舒展手脚,跃身而起。
这时扫见光台天柱的四壁,闪烁着不断变幻的光影,是一幕幕过往的人生。
其中或真或假,已经分不清!
但它们交织在一起,就是名为“匡命”的大景帝国荡邪军统帅的人生。
如此真实、深刻、具体的每一天!
这时他的心脏,轰隆隆地动。
心海之中更有声音回响。
如天敕,如神则,如洪钟!
“你我一体两命,双魂同寿。”
“同胎而结,同福同祸。”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哗啦啦。
镜碎之声如水声。
“啊吼!”
一声似人似兽的怪吼,带动听者心跳如鼓,仿佛轰动了人心。
站在隐日晷阴影里的赵子,抬眼望去,赫然见得那独立龙蛇孤陆上的匡悯,正持槊仰天,发舞如蛇!
那怪吼之声,正是从其人嘴里发出。
好端端一个道门玄修,道国正帅,处处怪诞似魔!
但见其后颈处——那里本已是疤连着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