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重生回了十三年前,利用自己所知改变一切。 可是等梦醒了,她又会回到那方小小的院落,守着四四方方的天空,过着她可笑可悲又可怜的一生。 宋安宁忽然心情低落。 冬青敏锐的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却也不知自家小姐为什么不高兴,遂拿起桌上的小点心笑着问:“小姐,您看这点心像不像小兔子?” 宋安看着向那块点心。 点心是糯米糕,确实被捏成了兔子的形状,上面还用胡萝卜点缀了两个红红的眼睛,她不由笑起来。 “确实像。” 冬青笑道:“这店家也真是有巧思,虽说这东西技艺不高,所用的材料也实属平常,但就因为他把它捏成了这等可爱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欢喜,相比那些中规中矩的吃食,大家自然就更喜欢它了。” 宋安宁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再次看向窗外。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太太渐渐从天边露出来,早上出来赶集的人越来越多,宋安宁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虽有很多人涌向粮店油店,但生意最好的,还属那些精美的成衣铺子,以及金铺银铺首饰铺。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大渊朝极崇尚美,因为受了胡人的风气影响,爱好奢靡,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以追求精致华贵为荣,珠翠金玉、华服美饰,这是每个普通家庭都会购置的,哪怕是最贫苦的佃农之家,逢年过节也会给自家女眷买上一支钗子或半套头面,用来装点自己。 是以大渊朝慢慢就盛行起了一股奢侈之风,这股风气,因当今皇帝和皇后爱好各种奇珍异宝而变得尤盛。 乍一看,是个太平盛世的味道。 可宋安宁却知道,没过几年,大渊朝就会发生动荡。 那场动荡的具体过程她不清楚,真正的结局也未可知,因为那时她已经被蒋华和秦氏联合一起给气死了。 可她却知道,动荡开始后,所有的奢靡之风都不再盛行,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达官贵显们因为北敌的进犯,无数人都开始往南边迁,因为民怨过大,许多活不下去的人纷纷揭竿起义,流民四起…… 宋安宁的父母和哥哥们,就是死在了那些流民手上…… 想到这里,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攥紧。 这时,楼下的一道身影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儿? 长街上。 裴清宴衣着朴素,上身是一件陈旧的青色短打,下身是一条长裤,脸上没再戴面具,而是露出了他的真容,走进一家米店问道:“店家,最近米价如何?” 店铺的掌柜正在柜台前算账,闻言头也不抬,“一百文。” 裴清宴动作一顿。 “一斤?” “嗯。” “可有优惠?” 店家终于抬眼看他。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看向他身上的穿着,无语的道:“能有什么优惠?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出去,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裴清宴并没有被他的态度给激怒到,反而问:“我是替我主家出来瞧的,若是我买得多,可有优惠。” 这一次,店家犹豫了。 不过想了想,他又道:“一石一贯钱,若买上十石,每石可优惠十文,再多的我也让利不出来了。” 裴清宴皱眉。 前几年的时候,最精细的米,一旦也不过八百文,糙一点的甚至四五百文都能买到,如今不过短短几年时间,米价就几乎翻倍? 他沉着脸,道:“那我再看看吧。” 掌柜的没有理他。 裴清宴出门,又去了别的铺子。 接连问了几家,米价都差不多,再一细问涨价的缘由,竟然是现在收粮太难了,去年和前年接连发了两场天灾,本就民生艰难,皇帝最近又大肆征发民夫,要开运河,修驰道,壮丁们都被拉去服徭役了,可不就没有人种地了吗? 光靠家里那几个老弱妇孺,能种几分地? 粮食收成不好,眼看着到了丰收的季节,却因为家里没有男人,只能看着那些粮食烂在地里,就连怀孕的女人和三四岁的孩子都跑到地里抢收去了,却也敌不过老天,是以这粮价连连上涨,也不是没有道理。 裴清宴打听完,面色沉重的走出店门。 他想起自己前段时日接连上的几道折子。 那几道折子,分明都呈到了皇帝面前,却如同没有呈到过一样,皆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