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内的木鱼声一静。
片刻,老太太发出一声喟叹,沉声道:“进来吧。”
沐香便领着她进去。
此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将她扶起来了,走向一旁的软塌。
老太太常年住在佛堂里,这里面的布置,已经和正常起居的院落没什么区别。
庵堂左边有一个耳室,供老太太平日里礼佛累了休息,右边是两间厢房,供老太太睡觉用,再往后走,就是一道后门,后门出去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里绿竹森森,虽已是深秋,却春意盎然,看不出半点颓败之迹。
全是有专人精心打点的。
宋安宁前世就不觉得蒋家这位老太太是个有佛性的。
就算有,那也是佛口蛇心。
相比秦氏的张牙舞爪,老太太更像是一条蛰伏在暗中的蛇,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必定要咬人的要害。
所以,宋安宁非常不喜欢她。
然而,心中再不喜,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
“听说祖母找我?”
她轻声道。
老太太抬眸审视着她。
到底是从何时起,这位她眼中温婉乖巧的孙媳妇,变成了蒋荣升口中那个工于心计,步步为营的毒妇了?
倘若林娴真是她害的,那么,她就很有可能已经从林娴口中得知了蒋府所有的秘密,不仅仅是华儿诈死这一件事……
只要想到这些,老太太就觉得心头发寒。
“坐吧。”
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你婆母性子急,我把她打发出去了,今天就咱们祖孙俩瞧瞧天,希望你不要嫌我这个老婆子啰嗦。”
宋安宁从善入流的坐下。
自有丫鬟端来茶。
她也不怕她们在茶里放东西,喝了一口,才笑道:“祖母哪里的话,孙媳自来仰慕祖母高洁,巴不得能和祖母多亲近,又怎会嫌弃您呢?”
老太太眯了眯眸。
她一直礼佛,甚少管家里的事,前院的事自有儿子们,后院的事,秦氏一直掌管中馈,倒也没出过什么大的麻烦,二房和三房也听话,所以这些年,她乐得清闲,甚至连刚入门的孙媳妇,也只是在婚宴上见过一面,后来她免了她们的晨昏定醒,就再也没见过了。
若不是出了这桩事……
老太太想,他们一家说不定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她微垂了垂眸,道:“你能这样想就好,近日所发生的事,我已经全部知晓了,那棺木中的人并非华儿……唉!”
她说着,叹了一声,头疼抚额。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我们也不知道,当初华儿的尸体被运回来,我们得知他坠马而死,有多伤心你是瞧在眼里的,若非真的相信,谁又会诅咒自家儿孙死于非命呢?”
“后来你说要开棺,我们都不同意,也只是因为这有违祖制,怕打扰死人安宁,可现在看来,幸好你坚持了,若华儿真的没死,他被找回来,你就是咱们蒋家的大功臣。”
宋安宁挽唇,微微笑着,静静的看老夫人演。
老太太会想尽办法的替蒋家开脱,她自然知道。
可她不在乎。
她要的,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揭开蒋华诈死这层皮而已,其余的,都无所谓。
见她只顾着低头喝茶,并不吭声,老太太有点演不下去。
她勉强笑道:“不如你去跟绣衣司那几位大人说,先前只是一场误会,后续的事咱们家自己处理,就不劳烦各位大人了?”
宋安宁终于抬头。
她看着老太太,温婉的笑了一下。
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丝心软。
“祖母,非是孙媳不肯去说,只是大渊律例,凡是经过绣衣司之后的案件,皆由官家处理,现在即便孙媳去说,怕也是无用了。”
老太太脸色一沉。
“这么说,你是非要看着咱们家被外人欺负,让咱们家成为满冀州城的笑话了?”
宋安宁不卑不亢,“实事求是而已,又怎能算得上笑话。”
“你!”
饶是老太太吃斋念佛多年,也被她气得不轻。
“好啊,看来是我以前看错了你,原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如今才知道,是只藏了牙的恶狼。”
宋安宁淡定应道:“多谢祖母夸奖。”
老太太:“……”
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老太太冷声道:“林娴是你伤的?”
宋安宁宛尔,“林嬷嬷忠心护主,我怎会伤她呢?”
老太太冷笑,“事到如今,还有狡辩的必要吗?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清风寨的人会知道华儿进了京,为什么他们不拿着消息直接来找我们,而要先找上你,现在一看,什么都清楚了,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设计的!宋安宁,你真是好毒的心!”
宋安宁没有说话。
不置可否。
这样的态度,几乎就是坐实了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脑袋里阵阵眩晕。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她愤恨的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宋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