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郭康便继续讲起自己的想法来。
他铺垫了这么多,把有关系的奇闻异事都讲了一圈,让朱文奎和小让娜等人都有了很大兴趣。所以,也就可以说一说正题了。
“英格兰可是个好地方啊。”他说:“那里有廉价的煤炭,还有廉价的人力。我希望能在那里建立一批工坊,弥补我们铁器的不足。”
“为什么去那里找铁器?”朱文奎果然对于兴趣相关的话题很关心,一提到铁,就认真起来:“现在黑海的铁还不够么?在远一点,也应该去阿勒曼尼吧。不列颠岛上才多点人,够干什么的。”
“冶铁这种事情,工坊的规模越大,效率就越高;交通越方便,成本就越低,所以选址很重要。现在黑海边这些就不错了。”
“当然不够了。”郭康告诉他:“光农业上,每年的消耗就很大。其他地方,也是没有个尽头。铁这东西,我感觉是永远不够用的。”
“元朝那会儿,我们就引进了高炉,不过现在还是不够用。我感觉,就只能先堆量了。”
“这倒也是……”朱文奎犹豫起来。
如果不是亲身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郭康可能都想不到,铁这玩意儿居然还能缺。而且,铁这东西,可能是越用缺口越大的。因为随着铁制器械增多,生产效率提高,用铁量也是越来越大的。只能继续想办法扩产,才能填补缺口。
而且,紫帐汗国很多新开发地区,也是耗铁的大户。
就拿罗斯地区当例子。直到1911年的统计里,沙俄的农具依然是木质为主,几乎没有什么农业机械,甚至连铁器都没普及:全国的铁犁有420万把,木犁则有1000万;铁耙有不到50万个,木耙则有2500万个。可见这地方的农村有多落后。
郭康记得,之前有个说法,认为中原是先把铁器当农具,然后才去当兵器的。现在回头看,哪怕早期的铁比较劣质,这也是一种过于奢侈的行为。
同样,早早普及铁农具,也是个初看不起眼,但自己效仿起来才发现多难的事。现在明朝的农具和生活物资用铁,是靠他那个每年10万吨左右的铁产量撑着的——别觉得这个数字不高,蒋氏民国一个“近代国家”,一年也就五万吨。
这样的误解可能还不少。比如郭康当初还看到个说法,说塞里斯人只会把火药做烟花,而不是武器。但实际上,火药长期都是十分稀缺的物资,全世界可能也就那边,富到都能做烟花了。
现在想想,估计是习惯了物质的丰富之后,连思维方式都不一样了。
所以,就现在的情况,当然还是要继续增加铁产量的。朱文奎明显也清楚。
“我们周围的国家其实也帮不上忙。”郭康继续说道:“且不说很多人和我们关系不好,就算他们乐意,那点产量也没什么用。更多的缺口,依然只能从东方来补了。”
“但是,一方面,我们总不能一直无偿索取赏赐。另一方面,我们这里的法统归属其实也是很尴尬的。”
“有么?”朱文奎似乎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道衍和尚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还在思考的小让娜。
郭康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直接解释,还是引导小让娜讲出来。所以,他习惯性地瞅了瞅狄奥多拉,看她的意见。
狄奥多拉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只要了解其他文明和中原文明,在组织上,最大的不同之处,就能很好理解了。”
“组织上……”小让娜嘀咕了句:“大家不都差不多么?”
“组织小的时候当然差不多,但组织大的时候呢?”狄奥多拉反问:“如果要建立一个更大、还保持高效的组织,需要什么?”
小让娜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你是说,中原人的组织,需要一个有力的中心。但两个中心之间,是不能相容的。”
“两个领导者,怎么不能相容了?”朱文奎好奇地问:“又不是两个皇帝啊。”
“那是组织比较小的时候,如果之后越发展越大了呢?”小让娜指出:“中原体系里,最高效、最有战斗力的组织,就是官府的组织。或者是,如果一个组织方式,比官府更高效,那它就会取代官府,成为新的官府。”
“所以,任何团体,只要规模和力量变大,肯定会自然而然地向官府的方向发展。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两个官府的竞争,当然就不能相容了啊。”
“这样啊……”
“你看,两千年来,大家都只承认一个天子,一个朝廷,一旦出现‘天有二日’的情况,就会本能的不安,非要打的只剩下一个不可。”小让娜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可能这种习惯已经成了中原人思维的一部分了。他们其实只认同这种单中心的结构。”
“这种情况下,在朝廷控制区外的中原人,肯定会处于两难状况——人想要生活,终究需要一种秩序。既然已经在朝廷秩序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那就只有两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