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沈小楼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年了,确切的说应该有十二年了。头两年是因为她没有了亲人无家可回。别人举家团圆的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出租屋里,一包泡面就对付过去了。透过窗户,只有那轮孤月与她两两相望。
末世后,人能艰难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还有闲心去管什么过年不过年?
今年她仍然独自一个人,二丫倒是想留下来陪她,沈小楼没让,她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过年过节,习惯了做任何事情都一个人,她都习惯了,何必累得别人也无法团圆呢?
现在独自对着一桌子菜,沈小楼突然就觉得孤寂了,这种孤寂像黑夜一般缠绕着,让她情绪无比低落,迫切地想要找个人陪伴。
心念一起,人就坐不住了。沈小楼麻利地把饭菜装进食盒,食盒很大,上下两层,能装不少东西。
“书生,我来陪你过年了!”人还没到,喜气洋洋的声音就先到了。
躺在床上的书生抬眸望过去,就看到他的救命恩人吃力地提着个大食盒进来。食盒很大,看着就重,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脸儿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双眼睛却灵活得很,透着水润,会说话似的。
书生清寂的脸上浮上一抹浅笑。
“我就知道你也是一个人。”沈小楼的声音透着自得,她把食盒放在桌上,甩了甩胳膊,“哎呀,真重,累死我了,书生你……”话未说完先咳嗽起来,“抱……歉,我先……咳一会……”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桌上,弯着腰咳得喘不过气。
“沈姑娘怎么了?”书生从床上坐起来,眸中盛满担忧。
“别,你别下来。”沈小楼连忙阻止他,“你就在床上坐着吧,我没事,这不就好了吗?”她压着咳意,见书生仍是眉头紧锁,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真没事,就是路上呛着风了。别看我瘦,其实身体没啥大碍,养一养就好了。”
书生心道:你看着可不像没大碍的样子,这姑娘太瘦了,肤色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像是久病未愈之人。
不过对方到底是个姑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沈姑娘无事便好。”
沈小楼把饭菜端出来,也不管他吃过没有,径直说道:“我带了几样菜过来,放心,还热着呢。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哦对了……”她猛地一拍脑门,想起人家是个伤患,“你还病着,应该有忌口吧?不过没关系,我还装了一盘素馅饺子和青菜粥,你先吃哪一样?”
不等书生说话,她自己就替他做出了决定,“还是想喝粥吧,养胃。”
书生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碗,碗是热的,青菜粥还冒着热气,清香飘进他的鼻子里。他怔了怔,心里有一丝异样,抬起头,他清寂的眸子染上点点暖色,“多谢沈姑娘!”
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尤其是“沈姑娘”这三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听在沈小楼耳中,仿佛下着大雪倚窗而坐,品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袅袅的茶香弥漫着,温热的液体自口中划入喉咙,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这个书生哪哪都对她的心思,简直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沈小楼自己就是个强势的人,她不喜欢霸道总裁,她就喜欢温润如玉的书生,皮肤白皙,眼神温暖,举手投足都有着极好的教养。
沈小楼笑起来,“客气什么?不过一碗粥罢了!你是读书人,前程远大,小女子我无依无靠,只好提前投资,将来好找你当靠山。书生,苟富贵,勿相忘。”
这话有一大半是沈小楼心里真实的想法,这书生若是个潜力股,她提前雪中送炭,待书生发达了不就抱上大腿了吗?
“这,不,沈姑娘,在下……”书生惊讶,一慌话都语无伦次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沈小楼望住他的眼睛。
“不是。”他飞快否认,对上沈小楼清澈的眸子,像被烫着了似的慌忙转向别处,神情羞赧,“在下虽然自幼读书,但资质一般,至今才是个秀才,怕是要让沈姑娘失望了。”
“你是秀才呀!以后不能叫你书生了,要叫你秀才。”沈小楼眨眨眼睛,夸他,“你年纪轻轻能中秀才已经很了不起了,假以时日肯定能成为举人老爷,进士老爷的。”
这么好看的人就算考不中又有什么关系?
“借姑娘吉言了。”书生更加不好意思,耳朵尖都红了,垂着眸子道:“在下,在下有名字的。”
“哦,那请问尊姓大名。”沈小楼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他。
哎呦喂,他害羞了!这么纯情的小书生,沈小楼忍不住就想逗他。
“在下姓,谢,双字归渊。”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他改变了主意。
“谢归渊!这个名字好呀!”沈小楼拍着手赞,一本正经地瞎掰,“归渊,归渊,你想啊深渊里住的是什么?龙呀!潜龙腾渊,早晚要一飞冲天的。你呀,终究注定不凡!书生,苟富贵,勿相忘!”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苟富贵,勿相忘”,她的眼睛里有真诚,有惊叹,有欢喜,有期盼,好似他将来真的会发达一样。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希望他好,哪怕是为了把他当靠山,也不带一丝算计。